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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功德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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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云澜摸了摸鼻子:“没怎么样,上过床了,不过纯睡觉,他脸皮太薄,一直没让我碰。”

    大庆:“……”

    床……脸皮薄……薄……没让碰……

    这几个词就像一连串轰炸机,大庆耳边落下一大片二踢脚,轰鸣声来回响,九重天雷加身好像都没有这样让猫魂飞魄散效果。

    一时间,赵云澜和沈老师相处点点滴滴都浮光掠影一般地大庆脑子里划过,每一个场景都它不大脑子里砸出一个万丈深坑,让这可怜黑猫一瞬间产生出了某种恍如隔世梦幻感与充满了哲学叹息——他娘,世界上还有比赵云澜再操蛋主人吗?

    大庆费力地推开脖子上厚厚肉,仰着头,用一种近乎膜拜、瞻仰与不可思议眼神看着赵云澜,良久,才夹杂着喵音发自肺腑地说:“你真□。”

    然后黑猫有些腿软地重跳上窗台:“你知不知道斩魂使到底是什么人?”

    赵云澜弹了弹烟灰:“我就是想问你这个。”

    “我说不清楚。”大庆严肃下来,“自封神开始,诸天神佛、遍地小妖,老猫我都能把来龙去脉说个大概,但是斩魂使来历我说不清楚,你知道这事有多严重吗?”

    赵云澜并不意外,他已经看见过沈巍亲手画画——见过昆仑君人,自然是生于大庆还蒙昧着时期,他来历大庆不清楚非常正常:“你只说你知道。”

    “你知道后土吗?”大庆想了想,问他。

    赵云澜愣了一下,随后说:“《山海经》里说是共工生了后土,算是炎帝一系后代,《招魂》里也有记载,说后土是掌握幽冥神。但是后世民间传说里,‘后土’一般与‘皇天’并称,好像地位高一些……也有一些传说,认为后土其实就是女娲。”

    “都差不离。”大庆说,“当年共工掀翻了不周山,女娲补天,练五彩石扛住了天柱,身化黄土,隔开阴阳,那是幽冥秩序伊始。一种说法是斩魂使由天地戾气幻化而来,还有一种说法,是他生于黄泉下千尺,但是黄泉下怎么凄凉冷厉是凡人想象,其实他们所谓千丈戾气和幽冥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况且有斩魂使时候,黄泉都尚未成型,哪来遁地千丈?”

    赵云澜:“你是说斩魂使并不是生于幽冥。”

    “可能很相近,但我觉得他和地府关系多半是相互合作,并没有什么实质性联系。”大庆说,“太久远事我并不清楚,只能靠猜测,后世通常将后土等同于大地,但真正大地是盘古一斧子劈开混沌,你想,女娲补了天,其实已经算功德圆满,为什么她要身化后土,形神俱散?为什么她要盖住真正大地?那里无论有什么,和斩魂使必定关系匪浅。”

    赵云澜手里烟头要烧到了头,他浑然不觉。

    大庆叹了口气:“我能想到就只有这么多,这里面事太老,水太深,你……你啊,怎么和他搅合到一起了?就不能好好管管你裤腰带吗?什么人都好招惹?”

    悲剧是他腰带还没来得及解下来……

    “晚了。”赵云澜被烧到手之前捻灭了烟头,丢了一边废弃装修材料堆里,“你这话说晚了。”

    大庆暴躁地说:“那是因为你一开始勾搭他时候没告诉我他是什么人!不然我砸锅卖铁也要阻止你……”

    “我说你晚了,”赵云澜忽然打断它,“不是这一年半载晚,你大概已经晚了几千年了。”

    黑猫呆呆地看着他,有一瞬间,它几乎觉得赵云澜想起了什么,然而赵云澜只是又点着了一根烟,默默地站了窗根底下,身影被余晖拖得老长。

    大庆陪着他整整抽完了一整盒p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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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庆:“去哪?”

    赵云澜面色冰冷地说:“回光明路4号,我先见楚恕之,再约阴差——我人,我手底下一天,就容不得别人欺负。”

    光明路4号白班刚走,楚恕之还没来,赵云澜给大庆放好小鱼干和牛奶,就径自走进了图书室。

    他从门口处取了一副护眼眼镜,刚带上,就看见角落里慌慌张张地和桑赞分开汪徵,赵云澜淡定地点了个头:“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汪徵啐了他一口,步履匆忙地转身出去了。

    桑赞抓了抓头发,他脸皮倒是厚,也没觉得有多不好意思,冲他走过来:“还要昆仑吗?”

    不知为什么,眼镜遮住了赵云澜眼睛,他目光被有机玻璃阻挡了一下,就显得十分冰冷,鼻梁越发高挺,几天以来不知为什么瘦了些,微微抬起头时候露出下颌上有些尖削线条,英俊侧脸看起来显出几分不近人情淡漠。

    “没用,有用都已经被人故意抹掉了。”赵云澜手指顺着架子上书脊一路探寻过去,“我想知道……和女娲有关事。”

    桑赞愣了愣。

    “女娲造人、补天,蚩尤与炎黄之战,共工和颛顼之争,全部我都要,我就不信他们遮挡得住一个人,还能遮挡得住来龙去脉。”赵云澜推了一下眼镜,拉过高梯,爬了上去。

    他翘着二郎腿坐高高铁梯上,看完一本就丢下来一本,桑赞也不打扰他,等地下,默默地收起来放一边。

    像赵云澜这样人,通常别人会觉得他床头读物就是花花公子,或者装平板里苍老师兰兰之类,可他古文造诣竟然出奇高,速度也极,指尖飞地划过一页,基本就已经看完一整篇,整个图书室就只有他翻书声。

    偶尔,赵云澜会停下来,放下书,用力揉一下眼睛,用非常缓慢语速和桑赞简单地交谈几句。

    “不周山是上天路,”赵云澜伸手比划了一下,声音微微沙哑,显得有些疲惫地低头对桑赞说,“历史上记载,共工和颛顼这两个人为了权力而互相争斗,后共工失败,愤怒地坐着神龙,才撞倒了不周山。”

    桑赞废了一番力气,慢半拍地点点头。

    “这我不相信。”赵云澜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炎黄与蚩尤大战无数年,天崩地裂飞沙走石不为过,不周山好好,盘古一斧子劈开天地,不周山依然好好,就算神龙天生神力,那大泽中扶摇上九万里大鹏和不知几千里大北冥鲲又算什么?”

    桑赞已经学会把他形容词和名词都剔除,过了一会,才操着奇怪口音说:“如果这件事是不可能发生,除非有人让它发生。”

    “截断天路,”赵云澜手指扣着古书,“皇天、后土、祖巫……刨去已经陨落、下落不明,也就还剩下……”

    桑赞仰着头,看着他目光深邃。

    “不周山倒后,女娲用巨大石头堵上连篇下雨天空,自己化身后土,散魂于幽冥。”赵云澜紧紧地锁着眉,继续说,“不周山倒塌之前,上连着天,下却不是连着地……那时候幽冥还没有成型。女娲等于是双手撑开了天地,天上连夜漏雨,地上漏洞又是什么?地上……地上……泥土……”

    赵云澜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变成了自言自语,而后忽然说:“等等,你再把女娲造人那一段舀来我看看。”

    桑赞刚把书递给他,大庆就钻了进来,对赵云澜说:“老楚来了。”

    赵云澜立刻把书夹好,从高高梯子上爬下来,把眼镜摘下来交给桑赞,拍拍他肩膀。

    他正要往外走,桑赞却蓦地他身后开了口:“拉个时候,是没有秩序吧,眉个人都想要多圈……权力。山……你说那个到天上路,如果端了,也徐是什么人,围了结束……”

    他说不出合适词,比比划划地打了个手势,赵云澜一眼就看明白了——那是争斗不休意思,赵云澜冲桑桑赞点点头,转身往外走去,骤然之间,被他打开了一个思路。

    洪荒初定,诸神征战不休,炎黄大败蚩尤,形成了秩序,而人越来越多,当年女娲吹口气活了小泥人中间,一种叫做权力东西应运而生。不管是什么人,撞塌了不周山,难道是企图打破这样秩序,再造一个,重回到那……万物伊始、欣欣向荣模样?

    赵云澜想起了他那个梦,梦里那个和他说话人究竟是谁?他又是什么意思?

    楚恕之不是自己来,他还带了个小尾巴——郭长城穿得像个棉球,脖子上围了至少两条围巾,盖住了半张脸,整个把自己包装成了一只世纪忍者神龟,其中有一条还明显不是他。

    据说郭长城楚恕之凭空不见了以后,往自己家方向走了五分钟,可还没等他打上车,就改变了主意,他觉得年第一天就辜负大庆嘱托,实是良心不安,于是转身又走回到那个小胡同里,一路找,一路硬着头皮找各种人结结巴巴打听。

    当时他表情之便秘、语气之不连贯,简直就像个练习中文口语外国人。

    凛冽寒风里找了半个多小时,郭长城终于顶着冻红鼻头,被一位热心社区服务阿姨给捡到了,好心送到了楚恕之门口。

    阿姨走了,郭长城也不敢敲门,楚恕之家门口转了好几圈,听不见里面有一点动静,他想走不放心,想敲门又想起方才楚恕之看见他就烦脸,愣是没敢,直到楚恕之收到镇魂令传唤,准备出门去光明路4号时候,才发现门口蹲了这么一只冻僵了熊孩子,只好给一起领了过来。

    办公室里气氛压抑,楚恕之坐办公桌前,一只手插兜里,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赵云澜打火机,眼睛盯着桌子,表情冷峻得很,大庆一边走来走去,也是一声不吭,整个刑侦科,只能听得见郭长城吸溜鼻涕擤鼻子动静。

    见赵云澜匆匆夹着本书从墙里出来,楚恕之才微微抬了个头:“叫我来干什么?”

    赵云澜坐他对面,端详了一下楚恕之表情,直截了当地开口问:“废话就不用说了,我有一句话问你,你是不是打算离开?”

    楚恕之垂下眼皮,没言声。

    赵云澜冷冷地说:“插兜里手给我舀出来,别以为我闻不见那玩意臭味!”

    楚恕之哂笑一声,把手从兜里掏出来,他手心里有一段小小骨头,尖端闪烁着幽幽蓝光,骨头空心,上面缀着四个孔,名叫骨笳,是一种专门驱使僵尸行尸与亡灵东西。因为辱人尸骨是大事,所以骨笳自古被认为是一种妖邪之术。

    郭长城一边打了个喷嚏,楚恕之斜了他一眼,慢吞吞地说:“我看你先叫人把这倒霉孩子送回去……”

    赵云澜不理会他,转向郭长城:“小郭,坐下——大庆,叫厨房端碗板蓝根给他。”

    “你告诉我你打算干什么?”赵云澜步步紧逼地问,“舀着这臭烘烘东西到泥土里继续做你尸王?带着功德枷,一辈子不见天日,跟地府躲躲藏藏?”

    楚恕之表情也跟着冷淡了下来:“三百年前,是我张狂不懂规矩,既然犯了事,自然承担结果,这三百年我自己认下不冤——否则区区几个鬼差,能把我怎么样?他们还别给我蹬鼻子上脸!”

    “功德枷拖延是惯例,怎么别人能忍耐你楚恕之不行?”

    楚恕之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地说:“我、不、是、别、人,赵云澜你记着,我戴上功德枷是我自己乐意,是给他们脸,不是低三下四地承认我错……”

    赵云澜截口打断他,口气极冲地说:“你自己办那破事,现跟我还有脸说?”

    楚恕之“啪”一拍桌子:“我说了,怎么了?我跟你说这事我还真不后悔,再让我回到那时候,我还照样把那小崽子剥皮抽筋,大不了再坐三百年牢!什么大人小孩功功过过?我眼里就只有两种人,能杀,和杀不动。再者说,赵处,现不是我想找事,是有人逼我,既然我十恶不赦,三百年不能赎罪,那还不如虱子多了不痒,账多了不愁——我把我这罪名坐得实实,希望以后谁家有孩子都看好了,别让一声骨笳吹得三魂散了七魄,变成小鬼才好。”

    他话音没落,赵云澜就扬手抡了他一巴掌,真是又又准、又脆又响,把楚恕之脸都打得往一边偏去。

    楚恕之没怎么样,郭长城先紧张地跟着往后一仰,硬生生地从椅子上摔下来,一屁股坐了地上。

    屋里两人谁也不让谁地对峙,大庆低低地叫了一声,有一瞬间,还以为他们俩要动手。

    这时,一团灰雾从窗口钻了进来,一头撞上赵云澜肩膀,顺着他胳膊滚到了他怀里,变成了一封信。

    赵云澜低头一看,是沈巍匆忙间写给他字条:“阴差已经路上,无论他要你做什么,千万别答应,等我回家——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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