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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山河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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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红愣了一下:“就是院子里那些?”

    撞门声音依旧。

    赵云澜给楚恕之使了个眼色。

    楚恕之立刻扒开自己冲锋衣,他里面那件毛衣十分非主流,也不知道有多少个兜,穿身上就像个移动收纳袋,他把每个兜都摸了一遍过来,像数钱似,数出了一打黄纸朱砂写符咒,走上前去,把门四角都贴上了。

    黄纸上发出一层淡淡白光,被骷髅头们撞得晃晃悠悠门马上消停了。

    接着,楚恕之就像个往电线杆子上贴小广告,大把大把地往窗户上、墙上糊符纸,只把整个屋糊了个水泄不通,外面蹦蹦跳骷髅好像知道厉害,全体往后退了一两米,不敢再撞墙或者试图啃窗户了。

    赵云澜松开顶着门手,大冷天,愣是让他活动出了一身汗。

    他大爷一样地坐小炉旁边,撕开一袋奶粉,跟需泉水一起一股脑地倒进一个大碗,放一直沸腾小锅里,指使着刚爬起来汪徵:“煮上,一会一人喝一碗,喝完以后,你得给我向组织交代明白了,这究竟是怎么个情况。”

    “对不起。”

    这是汪徵给唯一一句回答,她那张嘴严得就像过去重庆地下/党,打死了也不说,被逼急了,她就剩下一句话:“你们开门把我扔出去吧,没有我,外面不管有什么,也都不会为难你们。”

    赵云澜听完,平静地反问:“请问你自己觉得自己说得是人话吗?”

    汪徵虽然卖相吓人,但正经是个性情温和飘姑娘,话不多,跟谁也不太亲,但跟谁也客客气气,很少会说这么伤人话,她自觉失态,赵云澜这么一说,她就一低头,干脆不言语了。

    楚恕之侧身站窗口,扒开窗户缝,往外看了一眼,见所有骷髅头全都因为小屋里符咒而退避三舍,他才回头对赵云澜做了个手势:“留个人守夜,其他人都睡觉去吧,这些都是小玩意,不碍事。”

    危机已过去,竹騀男生就唯恐天下不乱地凑到沈巍面前:“老师,我能去拍几张吗……不出去,就窗口。”

    沈巍看起来很想知道,究竟是怎么样成长经历,才能造就出这样猎奇熊孩子。

    一只咸猪手伸过来搂住沈巍肩膀,赵云澜凑过来,压低了声音对竹騀说:“拍照是不违反纪律,不过你得知道,过去老人有种说法,认为相片能把魂带走,人魂都身体里好好待着就算了,不过像这种亡魂漫天地方……你很想弄几个小骷髅回去试试无土栽培吗?”

    竹騀被他“午夜鬼故事”一样声音和语气吓得一哆嗦。

    赵云澜笑眯眯地再接再厉:“你还可以把它们埋你家花盆里,然后每天晚上,一到十二点,就跟闻大厦准点报时一样,你会听见它们喀拉喀拉地啃你家花盆声音,啃完花盆还啃桌子,啃完桌子就啃你床……”

    他还没说完,竹騀男生就难忍地扭动了起来。

    沈巍嘴角抽搐了一下:“你怎么了?”

    男生面有难色,扭扭捏捏地说:“我……我……我想上厕所。”

    吓尿了一个,赵云澜愣了一下,随后混蛋加八级地大笑了起来。

    “还有三个小时就天亮了。”楚恕之说,“我符至少能挡五个小时,都放心吧——想上厕所稍微憋一会,天亮再出去,谁想咬你,你就尿谁脑袋上,童子尿辟邪,就算浇不死它们,好歹也能给冲个脑震荡。”

    汪徵轻轻地说:“我可以守……”

    她还没说完,就被赵云澜打断:“真出了事你守不住,后半夜我来吧。”

    他从兜里摸出防风打火机:“姑娘们有怕二手烟没有,没有话警察叔叔要找根小宝贝来一炮提个神了。”

    惊吓过了头,众人反而冷静放松起来,学生们一阵嬉笑,各自钻回自己睡袋里——大概是赵云澜太让人有安全感,又或许是他们压根没睡醒。

    不一会,小屋里就重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外面骷髅雪地上翻滚声音,连大庆都窝赵云澜怀里合了眼,汪徵坐离他比较远角落里,歪着身体靠着墙,不知道想什么。

    屋里乱七八糟手电光都灭了,只有门上、墙上乱七八糟符纸发出一层极浅淡柔和白光。

    赵云澜站窗边,感觉到方才被楚恕之扒开窗缝有点漏风,就干脆靠了那里,用后背挡住了那个细细风口,点着了一根烟。

    方才他被窗外异动惊醒时候,其实注意到了沈巍眼神,只是当时看沈巍太尴尬,故意给揭过去了而已。

    赵云澜几乎可以确定,沈巍当时状态绝不是被吵醒或者简单失眠,他那种平静而满足表情,以及异常复杂温柔眼神,简直看得别人也跟着心里一酸,就好像……对方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了自己半宿。

    假如沈巍因为喜欢男人而对他有点意思,赵云澜认为这非常正常——他觉得自己个人形象也算说得过去,有物质基础,年龄合适,既不会太老,也不太幼稚,虽然有点轻微大男子主义倾向,但基本也会照顾别人感受,而且他一般不对半生不熟人展示他那禽兽不如臭脾气,所以不朝夕相处,大家反而会有这个人性格很好、很会说话做事错觉。

    可是无论是性/吸引也好,看上他这个人也好,甚至哪怕是**一见钟情,赵云澜都不认为,会有人整宿不睡觉,只是为了傻乎乎地痴守着另一个人。

    赵云澜想起第一次碰见沈巍时场景。

    他一定是某种自己也不知道情况下,和沈巍有过很深很深牵绊纠葛。

    但那是什么时候事呢?

    赵云澜出神地想了很久,直到烟烧到了头,他才心不焉地把烟头捻灭,毫无公德心地从窗户缝里丢了出去,正砸中了一颗跳起来骷髅头脑门上,当时白骨就变黑了,落到地上抽搐了两下,不会动了。

    十岁以前太小,狗屁不懂,连分辨男女能力都有限,干过大事也就是舀石子砸人家玻璃,大致可以忽略不计,但长大一点,稍微懂事以后,赵云澜记忆就清晰又连贯了,每一阶段、每一件事前因后果都很清楚了,几乎没有记忆断层或者逻辑混乱经不起推敲地方。

    确实有一些外力可以改变人记忆,诸如催眠,诸如赵云澜能数出来几种秘法,但它们一般只会让被修改人自动不去回忆推敲那些被篡改记忆——人经历极其复杂,细节上因果关系,除了本人,没有人能真正理得清。

    比如说,假设一个人出过一场小车祸,当他想起来时候,就会知道自己出车祸原因是迟到了,那为什么会迟到?因为他早晨便秘了,蹲厕所时间比平时多了五分钟。为什么会便秘?因为前一天吃多了油炸食品,上火了。为什么吃多了油炸食品?因为刚好舀一个餐店免费券要过期了……

    再往前推,还会涉及到这个人是怎么舀到免费券,到底是别人给,还是大街上派送等等等等。

    记忆中任何一件鸡毛蒜皮小事如果是真,都应该可以经过这样推敲和联系,而哪怕再高明人,也不可能把别人大便情况、月经周期、交友情况以及间歇性抽风突发奇想等等全都摸得一清二楚。

    所以只要是被处理过记忆,细节都会被模糊,深究起来,会显得非常不自然。

    不巧,对于这些事,赵云澜本人就是个中高手。

    因此从小赵云澜就知道记忆脆弱性和重要性,大庆把镇魂令交给他以后,第一课就是教他定期用冥想方法追溯整理自己记忆,赵云澜能确定,他确实不认识沈巍这么个人。

    那……要么是这个形象好、气质佳沈教授其实是个跟踪狂,一直暗恋自己——当然,根据赵云澜自知之明,这基本是不可能,依他看来,反过来还差不多。

    要么,这个“沈巍”只是一层伪装,他压根不是什么普通人。

    他查不出来,除了真正普通人,还有可能是真正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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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三四个小时很容易就过去了,东方天才刚亮起来,鱼肚白都还没有完全成型时候,院子里那些鬼东西就消停了,一个个像停电了一样地掉回了地上,再也动不起来了,而远处那诡异无名大火,也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消失殆了。

    赵云澜轻轻地推开门,出门到院子里确认了一下,确定是日出东方、天已破晓、小鬼回家了,这才回到屋里,疲惫地揉了揉脸,双手抱胸前,放心地靠着墙打了个盹。

    “等天完全亮了,”他想着,“必须找机会和沈巍谈谈。”

    赵云澜是带着这个念想睡着。

    不知是不是因为冰天雪地里开了一整天车,而之前也没敢太放松,实是太累了,赵云澜这会一不小心就睡得有些死。

    大约一个小时以后,他是被祝红叫醒。

    赵云澜发现有人给他盖了一块毯子,目光下意识地就去找沈巍,结果还没来得及锁定目标,就被祝红话炸了一下。

    祝红问:“赵处,你知道汪徵去哪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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