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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9章 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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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暖阁烧了地龙,窗前桌面各摆着两只玉瓶,瓶里梅花含苞待放,绚烂多姿,衬得满室梅香,清新宜人。

    丫头上前替夕若烟与云笙解下斗篷,又分别递了金梅暖手炉过去,再奉上一盏鲜甜的梅花酪后才躬身退下。

    “刚蒸好的梅花酪,正温热着,向来是你喜欢的。”夕若烟探了探温度,这才将碗盏推至云笙面前。

    又见她垂头闷闷不乐的模样,对平日最爱的零嘴都提不起半点儿兴致,暗忖不对,复才又伸手抚上她头顶,极是温柔的哄着:“怎么了,一整天都闷闷不乐的?是御膳做得不合你胃口呢?还是宫里的丫头们伺候得不仔细?告诉阿姐,阿姐替你出气。”

    “我想我阿娘了。”

    云笙垂头默默道了句,眸中泪光闪烁,鼻尖隐隐红润起来。

    夕若烟心底处的弦忽被触动,抬起的手悬在半空,半晌才缓缓落下。

    算算日子,云笙在宫中住了已快两月有余。这段时日她们同住同吃,同喝同玩,却鲜少有听云笙提过自己远在千里之外的家人来,她竟险些忘了,云笙不过才是个十六岁的孩子,离家迢迢来了这陌生的国度,又如何会不想?

    思及此,她不禁对云笙更加多了几分怜惜。

    “这有何难,待年后让阿洛去向皇上请一道旨,便可随你回南诏看望双亲,这样可好?”夕若烟含笑抚上她的额头,语声温柔,亦带宠溺。

    云笙一听顿时双眼放光:“真的?阿姐真的肯让阿洛陪我回南诏?”

    夕若烟略带沉思,眼见云笙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凝固,突然噗嗤一笑,抬手敲在她额头上:“傻丫头,骗你的。阿洛跟你的婚事是皇上与南诏王亲自敲定的,待来日你们成了亲,他可不就是南诏国的驸马了?世间又哪有女婿不去拜见岳父岳母的?”

    “阿姐你真好。”云笙扬起灿烂一笑,抱着夕若烟手臂一个劲儿晃摆,活就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

    “现在可以开开心心的吃东西了吧?”

    云笙连连点头,接过银匙,就着面前那碗梅花酪大快朵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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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已至年关,各家各户贴春联,掌红灯,烟花爆竹之声连绵不绝,响彻天际。

    皇室宗亲已于近日前由封地回了京都,夜晚齐聚一堂,觥筹交错,欢声连连。

    舞娘轻歌曼舞,琴师弹奏悦耳丝竹,袅袅琴音化作天籁绕梁三日,却消不过人心不古,各怀心事。

    宫中设宴,夕若烟倒是得了空闲,一早带着云笙出宫去了祁府。

    为了过年,府中早早便开始着手准备,满府上下红绸点缀,灯笼高挂,阖府上下一片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夕若烟领着祁洛寒与云笙给祁零拜了年,祁零笑逐颜开,一人赏了一封厚厚的红包。完毕,管家张罗着开了饭,一家人围在一起团圆的吃了暖锅,随着夜幕降临,天也悠悠的落起雪来。

    大片的雪花落于地面,转瞬即化作雪珠,再随风而散。

    白日里冷清的街面一到夜里便热闹起来,云笙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又因着年夜需守岁,更是片刻静不下来,早早用了饭便拉着祁洛寒跑出了府。

    夕若烟穿着斗篷,立在廊下抬头看着夜空飘雪。夜风寒凉,瑟瑟寒风吹得人脸蛋通红,清明的神志却更添几分惆怅。

    “这个时候外头正热闹,小十三和洛儿都闲不住跑出去看灯会了,你倒会在这儿躲清净。”

    祁零的声音自后响起,夕若烟恍然回神,回身浅浅一笑:“哪里是躲清净,不过是不想碍着他们,所以跑这儿来赏夜景罢了。”

    夕若烟上前扶着祁零在回廊下坐下,关切道:“义父出来怎么也不晓得多添一件衣裳,当心寒风侵体,那可不是小事。”

    祁零和蔼一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也示意着她一同坐下。

    想起前段时日义父的身体一直不太好,三天两头的就受寒不说,前几日卧病在床,近日来才稍渐缓色。

    夕若烟不放心,待得替祁零把完脉,确认并无其他问题,这才放下心来。

    祁零却见她似有心事,忍不住问:“吃饭的时候就见你心不在焉的,怎么,可是有心事?”

    原还勉强维持的笑容转瞬即逝,夕若烟寞寞垂了手,月光衬得容颜无双,却更添惆怅。

    祁零含笑捋了捋胡须,心中已是了然:“可是,为了那一位?”

    夕若烟抬头看他,轻言唤了声“义父”,却再无下文。

    祁零又何尝不知她的心思,只是眼下境况不稳,外有匈奴虎视眈眈,内有一个祁王存有狼子野心,再加上烟儿的身份特殊,倘若这个时候传出些什么……后果实是不堪设想。

    不多时,庆儿顶着风雪匆匆穿过院子而来,对着祁零行礼后,便凑在夕若烟耳畔低语了几句。只见夕若烟沉着的面色稍有松缓,突来的喜色稍加浮上。

    “义父……”

    “去吧,早些回来。”祁零挥了挥手,含笑看着她。

    夕若烟自是喜不胜喜,忙带着庆儿匆匆去了西角门。

    角门处并无小厮,现门已大开,夕若烟提裙上了台阶,目光所及之处,一个修长的人影正立于马车前负手而立。她大喜过望,忙提裙奔了过去。

    身后传来脚步声,北冥风闻声转过身,张了双臂将快步扑来的夕若烟揽入怀中,笑容温和,眸中闪现尽是宠溺。

    “你怎么过来了?我还以为,今夜宫中盛宴你肯定会分身乏术,只能留在宫里呢!”夕若烟难掩心头喜悦,抬头盯着他月光下的棱角分明的俊脸,更是喜不胜喜。

    “出来一两个时辰还行。”北冥风笑笑,抬手抚上她的发顶:“一个人守岁很难熬吧,带你去个有意思的地方。”

    “在那儿啊?”

    “跟我去了就知道了。”

    北冥风拉过她的手,吩咐侍从留守原地,两人直径穿过小巷,湮没在黑暗中。

    年夜热闹,大街小巷人声鼎沸,各式各样的花灯高挂于顶,人人手持一个花灯走在街上,或三五成群的围在湖边放着水灯,水灯漂浮于湖面,放眼望去连绵不绝,煞是壮观。

    夕若烟拉着北冥风的手走在人群中,偶尔抬手拨动头顶花灯垂下来的流苏,笑容妍妍:“原来你说的有意思的地方,就是这儿啊!”

    “怎么样,还合你心意吗?”北冥风转头看她,目光宠溺,语气温和。

    夕若烟连连点头:“犹记得上次逛灯会,已经是五年了。恩,好像除了我们长大了一点,也没有其他不一样的嘛。这里,还是一样的热闹,还是一样的人多,还是一样的……有你在旁。”

    夕若烟抬头俏皮一笑,挽着北冥风的手忽然指着对面一个卖灯笼的地方:“我要那个。”

    北冥风看看那卖花灯处,又看看一脸希冀的夕若烟,含笑答应:“好。”

    夕若烟大喜,忙拉着他去了小摊处。

    摊面上的灯笼各式各样,看得人眼花缭乱,夕若烟目光一扫,飞快选定一个,拿在手中反复把玩:“我要这个,只要这个。”

    一个粉色小猪模样的灯笼,夕若烟爱不释手,晶亮的眸中亮光莹莹,思绪不禁飘回从前。

    还记得他们初相识的时候正是冬日,不久之后也是年夜。

    他们巧遇在凤凰街上,那时,她带着弟弟避开了府里的丫鬟小厮,正闲逸自在逛着灯会的时候,便正好遇到了结伴而行的阿风与瑾瑜。

    当年的阿风还只是皇子,远没有现在的沉稳。两人一身贵公子装扮,因生得俊逸,一路倒是赚足了不少姑娘的驻足侧目,偏偏他们仍旧大摇大摆无所顾忌,活就像是两个浪荡公子。

    女孩心性的她一眼瞧中了一个兔子花灯,正把玩看得入神,冷不防身后传来一句讨人厌的声音,他说:“兔子性情温顺可爱,跟你大相径庭,倒是这个与你一般无二,甚是相配。”

    她顺着那手指的方向看去,正是摆在偏处无人问津的一只小猪灯笼。

    她登时气得七窍生烟,重重搁下手中的花灯回头就要作势骂人,可转头那一瞬,却见那声音的来源不正是自己前段时间才结识的冤家吗,不禁更是怒火袭上心头。

    那时她还只有十五岁,个头也才只到了北冥风胸口,偏偏气性却大,也不顾着闺秀的礼仪,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面前的浪荡公子哥,也学着那捏腔的语气揶揄:“哟,这不是那日在雪梅林的风雅公子嘛,你不是自持高贵无比吗,怎么现在也肯自降身段来这人间烟火之地啊!”

    北冥风手持折扇轻摇,听罢也只仰头看向天边,并不接话。

    夕若烟鄙夷的瞥了他一眼:“大冬天的拿把扇子,装腔作势,有病。龙儿,咱们走,麻烦让让啊!”

    推推拦在前头的北冥风,夕若烟拉着弟弟径直往前走去,心情颇好,丝毫不受旁人的影响。

    秦桦忍俊不禁,反倒是北冥风听后当即变了脸色,遥遥看着逐渐隐没在人群中的身影,暗暗啐了声:“臭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