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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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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东阳乡已经是九点多,刚洗完澡,正要睡下,兽医站的杨风和黄勇敲开了陆渐红的租屋,杨风的手中提着几袋子卤菜,黄勇搬着一箱啤酒,杨风道:“渐红好样的,你是我们兽医站出的第一个人材,算是为我们畜牧系统争了光,谁说兽医站就是垃圾单位,从今往后,我们也可以抬起头来做人!”

    他们两个下村去搞夏季防疫工作,不知道陆渐红提为宣传委员这事,回来才听人说起,连忙给陆渐红庆祝。

    陆渐红听在耳里,鼻子忽然有些发酸。无论是现在仅剩的几所事业单位,还是以前的七所八站,兽医站的地位最低,连带着的兽医站工作人员也不被人所瞧得起,所以当陆渐红被破格提拔,让杨风和黄勇都狠狠爽兴了一把。黄勇一口一个,把一箱啤酒都开了,每人手中发了一瓶,道:“陆会计,现在你是领导了,以后可别忘了我们曾经是一个战壕里的。”

    陆渐红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在此之前他都是称呼别人为领导,当别人叫他领导时有种在梦中的感觉,道:“杨站,黄站,千万别叫我领导,你们都是我老哥,来,喝酒。”

    这一晚的酒下去得很快,三人喝掉了两箱多啤酒,杨风的年纪最大,酒量却不是最大,六瓶啤酒下去便已经醉了,不过三人最终都是酩酊大醉,只不过是先醉后醉的区别。醉梦中,陆渐红遇上了安然,两人纠缠在一起,第二天陆渐红发现自己的裤裆湿了一片。

    由于孙莉的缘故,蒋长生对陆渐红很不快,安然的突然出现,让蒋长生对他的感觉稍有改变,当然他只是想借着陆渐红与安然的关系达到自己升迁的目的。安然虽然在洪山投资,可是这个项目的第一引资人并不是他,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反而陆渐红被破格提拔。而与他有隙的黄福林居然上了一级,做了高河镇的书记,这让他很窝火。所以陆渐红做了孙莉的位置,可是孙莉先前所分管的工业集中区工作并没有让陆渐红分管,而是让乡里的副书记分管。明眼人都知道蒋长生是在挤兑陆渐红,初涉官场的陆渐红这时才体会到黄福林的话是正确的,只是从陆渐红的表面看不出任何不满的情绪,老实本份地干着自己的宣传工作。

    东阳乡不大,以前孙莉很忙碌,只是忙得都是集中区的事情,并非本身的宣传工作。从专业的角度来说,可以说是不务正业。东阳乡的编制很缺,尤其是股级干部,根本没有宣传干事,加上孙莉工作的侧重点,宣传工作基础很差。陆渐红初次接手,有“狗咬刺猬,无处下嘴”的感觉。不过这难不到陆渐红,在向高河镇的宣传委员阎松取经之后,他有了些眉目,不过仅限于资料这一块,毕竟东阳乡太小,宣传工作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可有可无。不过在向阎松取经的过程中,陆渐红得到了一个消息,阎松将调到县委宣传部,那么高河便缺了个宣传委员,结合那晚在洪山宾馆时黄福林的静态,陆渐红有个预感,自己很有可能到高河任宣传委员。

    半个月之后,陆渐红被平调到高河镇,这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在东阳乡最后一次的早点名会上,陆渐红与已经调离的陈秘书一样,说了一番虚伪到自己都会脸红的话后,中午与兽医站的杨、黄二人小聚了一下,将那辆陪伴他半年多的摩托车赠送给了兽医站,然后离开了东阳乡。

    坐在车上,看着东阳乡一点点远去,陆渐红的感觉有些复杂,如果不是选择到东阳来,他便不会留在洪山。如果不是留在洪山,他便不会解决安然的碰瓷事件。如果不是黄福林,他不会在洪山遇见安然,那么便没有他现在的这个陆委员。有时候,很多事看上去很偶然,有的人很羡慕陆渐红,恨这个走运的人为什么不是自己,可是若是换了另一个人,未必会在安然遇上麻烦的时候挺身而出,那么那将会是另外一个结果。

    陆渐红没有立刻到高河去报到,而是回到了家里。鲤鱼跳龙门这样的大事自然少不得庆祝一番,大姐、二姐全家济济一堂,老妈破天荒喝了几杯白酒,桌上,她掉下了眼泪。她一落泪,全家人都沉默了下来,处在一阵淡淡的忧伤之中。

    陆渐红的父亲叫陆廷山,极有才华,二十来岁的时候在平桥乡的黄泥村做村支书,招干的时候参加了考试,全县第三名,本来已经被组织部任命为高河镇的党委秘书,只是当时的高河镇书记另有秘书人选,没有接收他。陆廷山一气之下,放弃了这个招干的身份,后来进入了平桥乡的企管站,在以后的十几年中,他有几次机会可以进入行政,可是由于种种原因,在关键时刻都被压了下来。正是那段经历,让他得了严重的肝病,在陆渐红刚刚踏入工作岗位的时候,陆廷山因肝癌去世。他这一生最大的遗憾便是怀才不遇,这也成为陆渐红母亲梁月兰心中的痛。如今儿子乘飞机进入了行政,而且一上来就是副科级,这让她想起了去世五年的老伴,所以酸从中来,不由自主地落了泪水。

    子欲养而亲不在的痛苦,冲淡了陆渐红提拔的喜悦,吃完饭,众人散去,陆渐红陪着梁月兰聊天,梁月兰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红子,你爸爸没有实现的愿望全都寄托在你的身上。现在你提拔了,一定要学习你爸爸的作风,你爸爸这一辈子虽然没当上官,但工作踏实,待人和善,留下了非常好的口碑,你不能败了他的名声。”

    梁月兰说得很委婉。她知道现在的体制,从事业编制到行政编制是个很艰难的过程,陆渐红能有这番造化,定然有着非同的遭遇,他还年轻,只要好好干,将来还有奔头,所以她提前打预防针,要求陆渐红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陆渐红的眼睛湿润,握着梁月兰粗糙的手,深情地道:“妈,你放心,儿子绝不让你失望。”

    陆渐红回了自己的房间,痴呆呆地看了一阵子父亲的遗像,默默地流了一阵子眼泪,才将陆廷山的照片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