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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章 去见我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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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十娘移开了视线,像是不敢看她,又像是不愿意看她:“我只是没提,怎么能叫骗子。”

    太微不吭声,只死死盯着她。

    妇人城墙厚的脸皮上,只有泰然自若,哪见半分被人戳穿的难堪。

    太微将金锁用力地攥进掌心里。

    墨十娘望着床柱上拿来挂帐子的铜钩,轻轻地道:“他说的那些怪话,我听着可比这些地图宝藏,神仙不神仙的东西更没有道理。可是你爹那个人,并不是爱说胡话的家伙。”

    太微冷笑:“你既不信他的话,又何必来试我?”

    墨十娘转过半张脸来:“可你的身法,的确是我墨家的东西。”

    太微摩挲着金锁上的花纹。

    上头沟沟壑壑,就像是人的心肠一样难以捉摸。

    她看着眼前久别重逢的师父,长长叹了口气:“我可没有骗你。”

    “你只是同我一样,没有把话讲全乎罢了。”墨十娘抓起自己鬓边散落下来的一缕碎发,将它仔细别回耳后,“我并不是不信你父亲的话。”

    “只是这样的事,谁听了不心惊?”

    她看着太微,敛目正色道:“你摸着良心告诉我,换做是你,你敢信吗?”

    太微不过一介凡夫俗子,当然是不敢。

    墨十娘道:“你要是说敢,便是个疯子。”

    太微没有理会她,只是背过身去,找出了自己那枚特制的发簪。

    簪子里藏着的东西甫一露面,就叫墨十娘住了声。

    太微轻而易举的,打开了这份“见面礼”。

    小小的金锁,其实是个盒子。

    掀开来,里头还躺着一枚南珠。

    果然是值钱的。

    太微把珠子掏了出来。

    墨十娘立在角落里,眼神变了变。

    “你竟然真的……是我的弟子……”

    太微摇了摇头:“我不是。”

    “至少眼下的这个我,还不是。”

    墨十娘闻言,脸上露出了苦恼之色:“莫说了,你再说都要给我说糊涂了,什么这个你,那个你的。”

    她摆摆手:“要不然这样吧,左右方才也喝了你敬的茶,便算我收你做徒弟了。”

    太微一呆:“什么?”

    墨十娘笑容满面,作势要走:“乖徒弟,你睡吧,为师这便回去了。”

    太微慌忙上前,一把拽住了她的袖子:“等等!”

    “等不了,等不了,再等天就该亮了。”墨十娘说话声一急,又咳嗽起来。

    太微蓦地想起前世。

    “你病了?”

    墨十娘抬起另一只手,掩住了自己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柔软温和:“不要紧。”

    太微却很紧张:“怎么不要紧!”

    墨十娘连声咳嗽,咳了好一会才停下来。

    太微松开手,站在她边上,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不是有神医吗,怎么不叫她给你看看。”

    墨十娘白她一眼:“又不是我的神医。”

    她顿了顿道:“你放心,我这身子骨,打虎不行,打打人还是无妨的。大业未成,我暂时还死不了。”

    她抓住了太微的手:“睡吧,不要担心我。”

    太微凝视着她的眼睛:“你既然已经得到了地图,那么你我再不会见面了是不是?”

    墨十娘眨眨眼,轻声道:“你这丫头,怎么一点也不愿意相信别人。”

    太微把手抽回来,声音凉凉地道:“我知道了。”

    墨十娘有些心虚:“我真走了。”

    太微低头看自己的鞋:“走吧。”

    墨十娘见状迟疑了下,可身形一晃,还是走了。

    就像一阵烟。

    风一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太微慢慢蹲下身子,将脸埋在臂弯里。

    人生啊。

    就是一场又一场的别离。

    她早该习惯了。

    可这一蹲下去,她便许久,许久都没有站起来。

    天亮后,大丫鬟长喜从外头推门进来,看见她,吓了一跳。

    “姑娘,您怎么在地上?”

    她急急忙忙来扶太微。

    太微腿麻了。

    身子也僵硬。

    “什么时候了?”

    长喜面露忧色:“才过卯正一会。”

    冬日夜长,天亮得迟,过了卯正才算见光。

    这会儿,天色仍不是大亮。

    她扶着太微,将人扶到床边坐好:“您夜里是不是睡不好?”

    太微点点头,没有反驳。

    长喜叹了口气。

    太微抓着帐子,仰头看她:“让人给我安排马车,我要出去一趟。”

    长喜有些担忧:“才出了表少爷的事,您眼下出门,还是带上几个人一道吧。”

    周定安再也没有出现,搞的人心惶惶。

    连长喜这样一贯淡定的人也不安起来。

    太微摇摇头,让她放心:“我去去便回,用不了多久。”

    长喜奈何不了她,只好去叮嘱车夫,让车夫仔细些。

    外头虽然没有风雪,但天气还是很冷。

    太微裹得很严实,略用了两口早饭后,便上了马车。

    车夫小心问她:“五姑娘,咱们这是去哪儿?”

    一大清早的,路上也并没有什么人。

    太微闭眼靠在车壁上:“去见我爹。”

    车夫愣了愣,半响才应了声“是”。

    祁家的墓园,就在郊外。

    都说那是个风水宝地,山清,水也秀,谁家祖宗埋在那,都是要荫庇子孙的。可祁家先祖代代葬在那,也没见哪个真受了他们保佑。

    车轱辘吱嘎吱嘎地响着。

    太微抱紧了自己怀里的酒。

    这酒,同他们父女那天夜里喝的,是一样的。

    马车上,太微弯下腰,低着头,将脸贴在酒坛上。

    坛子冰冷冰冷。

    里头的酒也冰冷冰冷。

    一切都是冷的。

    她的呼吸,仿佛都是冷的。

    真是要命的严寒。

    下车后,有风在耳边呼呼地吹。

    祁家墓园在山腰上。

    山虽不高,但山上的风,就是比下面的更要凛冽。

    太微的衣袖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

    她让车夫等在山脚下,自己一个人抱着酒坛子往上走。

    一步步,一步步,像是怎么走,都走不到尽头。

    终于到了。

    一阵狂风吹来,几乎又要将她吹下去。

    她的衣袂飞扬着,像一群翩飞的蝴蝶。

    蝴蝶越飞越高,越飞越快。

    忽然,她停下了脚步。

    她爹的墓前,站着一个人。

    日光落在他身上,还是一如既往的耀眼。

    太微站在荒草上,低低叫了他一声。

    “薛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