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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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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季时禹那调笑的表情。

    池怀音觉得用一盆冷水洗头,都不足以浇灭她要烧灼的尴尬。

    她当时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要看他?

    难道真的和季时禹说的那样,女人也会好色?

    *****

    与女生宿舍那边,一夜未归,整个寝室都跟着慌乱的状况相比,季时禹一晚上没回,男生宿舍就淡定太多了。

    淡定到,他推门进宿舍,里面两个家伙自顾自吃着饭,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季时禹将书包放在凳子上,吃完了饭的陆浔,才拿起了自己的瓷饭缸走过来,笑嘻嘻揶揄:“哥,你已经学会夜不归宿了啊?”

    另一边的赵一洋也抬起了头,一脸不满:“你昨天把池姑娘拐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江甜差点把老子骂死了?妈蛋,本来是想加分的,这次出游算是被减到负分了。”

    “不孝子。”季时禹一脚踢中赵一洋,也不想想是因为谁才去情人岛,重色轻友还掏光他的钱,“错过了船,困在岛上一晚上”。

    “那你就在情人岛睡的?”赵一洋想到池怀音也一夜未回,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猥琐起来:“可以啊,你这进展神速了啊。”

    季时禹懒得理他,冷冷瞥了他一眼。

    “一个晚上的,你该不会什么都没做吧?”赵一洋意味深长打量着季时禹:“好歹自己来一发啊。”说着,他很猥琐地在身下比划了几下:“祖传的手艺,不能丢。”

    “不对啊。”赵一洋乱七八糟说了一大圈,这才找到重点:“你哪来的钱住旅馆啊?”说着,他一下子想到症结:“池怀音的?”

    见季时禹不说话,一副默认的样子,立刻啧啧感叹:“小白脸就是好啊,上旅馆也有女人掏钱。”

    “……”季时禹经赵一洋提示,才意识到,好像确实欠了池怀音一次:“生活费来了,还给她。”

    赵一洋虽然平时爱开玩笑,关键的事还是拎得清:“话说,你要真对人姑娘怎么样了,你不能就这样算了啊。池怀音那姑娘,虽然看着有点闷,人毕竟是好姑娘啊,你要么别招惹,招惹了,那得负责啊。”

    季时禹不想赵一洋再胡说下去,摆了摆手。

    “滚。”

    ……

    到月底了,大家都陷入了极度贫困之中。尤其是那帮男生,饭菜票吃得差不多了,钱也是不够用的。

    别的系男女平衡,男生还能找女生借,他们系就池怀音一个女孩,再怎么环境优越也不够借的,于是乎,大家伙的主意纷纷打到各自老乡那里去了。

    中午,教授提早放了人,池怀音一个人先去了食堂。

    这会儿还没到饭点,平时人满为患的食堂,这会儿只有零星几个人,还都是她的同学。

    她拿着自己的饭碗在窗口前遛了一圈,随便打了些饭菜。正要往回走,就看见季时禹和赵一洋还有几个同学,一齐向她走过来,几个人有说有笑,还是一贯的小痞子模样。

    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看他们,一点都不觉得害怕了。

    他们见食堂没人,一拥而上挤在菜最好吃的几个窗口。

    “我要土豆。”

    “我要炒海瓜子。”

    “我要菜心。”

    ……

    池怀音站在旁边,偷偷注视着他们,尤其是人群中最高的那个人。明明也没穿什么特别时髦的衣服,就是比谁都气质出众。

    他站在窗口前考虑了一会儿,最后只打了四两米饭和一点点菜。

    池怀音想到他人高马大的,又爱运动,只打这么点菜,想必是菜票不够了。

    他买完菜,一回身看到池怀音,眼眉间依然轻佻:“吃饭呢?”他低头看了一眼池怀音的碗:“啧啧,不愧院长的女儿,月底了还能吃这么好。”

    说着,视线落在池怀音胸口:“就是该长的地方不长肉。”

    池怀音没听出他的揶揄,只是单纯想帮帮他,小声道:“我这个月饭菜票还剩下很多,我也吃不完,你要是不够吃,我的可以……”

    季时禹本来是逗池怀音玩儿的,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说,他嘴角抽了抽,最后指了指自己的脸,不悦地问:“我像小白脸?”

    池怀音被他严肃的样子怔住了,想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回答:“……好像确实不黑……”

    季时禹冷哼一声,低头瞥向池怀音。

    池怀音原本以为他会拒绝,没想到他双手一伸,挺无赖地说:“我们都没票了,你说到做到!”

    ……

    那之后的几天,池怀音都十分拮据。

    究其原因,就是季时禹太黑了,池怀音本来是要把吃不完的饭菜票给他,结果他跟抢劫的一样,全拿走了。

    等她后悔懊恼的时候,季时禹那个小流氓,已经拿着她的饭菜票挥霍去了。

    哎,人果然还是不能太好心。

    池怀音本科四年,都没有找过池院长使用任何特权,这次心理建设了许久,才终于向院长开口求助。

    池院长带她去职工食堂吃饭,周围都是院里的教授、老师,来往都会和池院长打招呼。

    对这样的阵仗,其实池怀音并不是很适应,他们在学校里一贯接触很少。

    “这个月是不是吃太奢侈了,饭菜票居然都用完了?”

    池怀音低头吃着米饭,低声回答:“请同学吃了几次。”

    对此,池院长倒是没有责怪:“和同学还是要打好关系。”

    池院长抬头打量了自家女儿一眼,见她手腕空空,疑惑地问道:“我从德国给你带回来的手表呢?怎么不见你戴了?”

    池怀音听到父亲提到手表,心理咯噔一跳,随后摸了摸自己的手腕道:“放寝室了,做实验不方便。”

    池院长对此倒也没有怀疑,从包里拿了些饭票菜票给了池怀音:“给学生的我不能给你搞特权多发,这是我的,你这几天就在职工食堂里吃。”

    “好。”

    气氛有些微尴尬,池父叹了口气,顿了顿声:“要是有合适的男孩子,也可以处处看,免得你妈老说我用学术害你。”

    “嗯。”

    想到池怀音班上那些人,池父又有些不放心:“不过也不是什么男孩子都要接触,你们班那个季什么的,那种小痞子,还是少接触。”

    想到某人之前对池院长做的事,她真的忍耐力极好,才能不笑出来,清了清嗓子,还是一贯的乖巧:“知道了。”

    ……

    季时禹其实也很少穷成这样,他家里干个体户干得早,等个体户开始普及推广的时候,季家的杂货铺已经经过了好几次扩建加盖,初具一个小超市的规模。在大城市可能不值得一提,在小城市倒算是家境殷实。

    要不是赵一洋,他不至于沦落到黑池怀音的饭菜票。

    赵一洋知道季时禹拿了池怀音的饭菜票,一边抨击季时禹不要脸,一边跟着季时禹蹭吃蹭喝,真的没有底线。

    “我怎么觉得池怀音那姑娘,好像看上你了?”赵一洋吃饱喝足,坐在椅子上剔牙:“怎么你说什么她就听什么?”

    季时禹皱眉,对赵一洋的说法十分不齿:“她好像很怕我,每次见到我都恨不得要发抖,估计怕我找她麻烦吧。”

    “这说起来你也有错啊,人家一个乖乖女好姑娘,你老为难人家干嘛?”

    季时禹乜了他一眼:“要不是你要追她室友,我和她本来并没有什么交集,谢谢。”

    一说到心上人江甜,赵一洋无赖的脸孔又出现了。

    “那你还是要继续,让池怀音怕你,这样我们下手更方便。”

    “滚——”

    ……

    艰难的一个月终于过去,学校发了新的饭票和菜票,每人定量。

    这一天,食堂的人都比往常多了。

    下午阳光明媚,同学们已经早早在实验室就位。

    池怀音作为班上唯一的女生,开学就在担任生活委员,从老师那拿了这个月寄来的信和汇款单,最后一个到了实验室。

    将各个同学的信和汇款单分发到位,最后到了季时禹和赵一洋身边。

    “你们的。”说着,将汇款单递上。

    赵一洋拿到汇款单,第一反应就是恨不得飞出实验室去拿钱,要知道他月底超支,已经靠找别的同学东借西借度日很久,兜里就剩三块钱。

    比之赵一洋的雀跃,季时禹倒是很淡定。

    拿到了汇款单,随手揣进口袋里,季时禹的视线又落回桌上的实验材料上。

    池怀音站在他身边,略微有些紧张地咬了咬嘴唇。

    本以为他会和她说几句话,结果他那么专注做着自己的事情,这让她不由有些失落。

    “那我走了。”她轻声说。

    “嗯。”

    季时禹头也没抬,黑而浓密的头发盖住了他的表情。

    那之后,除了上课做实验,池怀音几乎看不到季时禹那帮子人。

    据说男生拿了生活费,都会荒唐一阵,也难怪一到月底就一个赛一个的穷。

    真奇怪,以前走在路上看见季时禹,都恨不得扭头要跑,如今偶遇不上,竟然还觉得有些遗憾。

    这种柔肠百结的感觉,池怀音十分陌生,也非常不习惯。

    晚上江甜有晚课,别的室友也要去图书馆。池怀音晚饭就随便对付了一下。寝室里一个人都没有,她不想胡思乱想,打算早些睡。结果刚一躺下,寝室的门就突然被敲响了。

    池怀音爬起来开门一看,竟然是个完全不认识的女孩。

    “你是304的池怀音吗?”

    “我是。”池怀音有些莫名:“你是?”

    “楼下有个人叫你下去。”

    池怀音有些诧异:“谁啊?”

    “不认识。”那女孩说:“他就让我帮忙叫一下304的池怀音。”说完又低声道:“长得怪好看的一男的。”

    ……

    池怀音披了件外套下楼。

    还没走出宿舍,就看见不远处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想了几天,本想让自己冷静,却不想又冷静不了了。

    银白的月光淡淡地,通过枝叶罅隙照下来,斑驳光影,都落在他身上。

    夜风微凉,撩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他有神的眼眉,就那么看着她的方向,害她忍不住紧张起来,恨不得走路都要同手同脚。

    池怀音感觉到心脏好像失序的琴键,开始乱弹一通。

    “季时禹?你……你找我?”

    季时禹站在女生宿舍门口的老榕树下面,那画面,看着一点都不真实。他看了池怀音一眼,微微挑眉,将一个冰冰凉的东西粗鲁丢到她身上。

    池怀音险险接住,低头再一看,那块停走的梅花手表,赫然重新出现。

    手表抵给情人岛那个民宿老板娘了,上次池父问到的时候,池怀音原本打算去赎回来的,可是情人岛还是远,她一直没机会去。

    没想到……怪不得季时禹今天都没有去实验室。

    其实这块表对她并没有什么特殊意义,即便它比较贵,但对池怀音来说,那不过是身外之物,要不是怕池父念叨,她根本不想去赎。

    此刻,风吹得树影沙沙,季时禹就那么站在她面前,月光洒下,他的影子有一半落在她身上,好奇怪,明明没有接触,却有一种很亲昵的错觉。

    他的表情坦荡得狠,表情依旧痞痞的。

    “上个月的饭菜票,谢了。”

    他转身离开,临走嘱咐她道:

    “以后不要随便拿表抵押,现在这块表增值了,值七百了。”

    夜灯朦胧,将那人的背影描摹得格外幽邃。

    池怀音凝视着他离开的方向,甚至忘记了呼吸。

    他刚拿了生活费,居然花了一百块钱去赎她的手表?值得吗?

    那一瞬间,那种酥麻的悸动,像春天的花骨朵,忽而一夜绽放,在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