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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第一百七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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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为防盗章

    孙秀花狠狠打了一个激灵。等她老了, 只能瘫在床上的时候。刘红珍能耐烦伺候她?就这媳妇尖酸刻薄的性子, 只怕一等她躺下, 立马得换个嘴脸, 还不知要怎么磋磨她。

    到时候, 她要是还能说话,兴许能跟大儿子告个状。可告状有用吗, 要有用, 刘红珍早就不是这德行了。

    思及此, 孙秀花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几天,许老头一直想跟孙秀花谈谈,不过他想让老太婆先开口服个软。可没想到老太婆理都不理他,整个人都魂不守舍。

    等了三天,也没见老太婆有服软的迹象, 许老头坐不住了。许向华马上就要回来, 要是老太婆撺掇着许向华分家,这事可咋整。

    许老头点了旱烟, 语重心长道:“老大家的是不像话, 可她就是这么个混人, 你生气想打想骂都行, 可说什么分家啊。分家这话是能随便说的,你说出来让老大怎么想?”

    被阮金花那么一闹,闲言碎语肯定少不了, 可要是为了这么点闲话就分家, 许老头头一个不同意。不分家儿孙就得听他这个当家的, 分了家,谁还听他的。

    老爷子吧嗒一口旱烟,继续道:“我也知道,这些年华子他们帮衬了老大不少。”老爷子只是偏心,又不是傻,当然知道老大一家占着便宜。

    “可老大不是家里困难吗,养着四个上学的孩子,阿文身体又不好。不过也就这两年的事了,等阿文上了大学,国家包吃包住,还给他发钱。毕业出来肯定能分一个好工作。到时候就该他回报三个叔叔,照顾弟弟了。一家人不就是这样,你帮我一把,我拉你一把。”

    让许家文帮别人,刘红珍还不得闹翻天。孙秀花算是看透这儿媳妇了,她占便宜是理所当然的事,占她便宜,做梦呢!

    见孙秀花板着脸不吭声,许老头眯了眯眼,压低了声音:“分家这话,你以后就别说了,这不是伤老大的心嘛!咱们老了,总归是要靠他养的。”

    他为什么偏心大儿子,一来那是第一个儿子,意义不同。二来日后他得靠着这个儿子养老,他对儿子好,老了,儿子才能更孝顺他啊。

    许老头本以为老太婆会被他说动,不想却见孙秀花眼睛一横,直接呸了一声:“指望他们养老,我看你老了,刘红珍给不给你送水送饭端屎端尿。我在床上躺了八天,我连她一口水都没喝上。等我老的不能动了,只怕她恨不得弄死我一了百了。”

    孙秀花彻底想明白了,这大媳妇靠不住,儿子就算有心,可照顾人的事还是得媳妇上手啊。

    这些年她可没少教训刘红珍,倒不是她想当恶婆婆,实在是刘红珍这人混得不像话。刘红珍能不记恨,只要她想,有的是法子作践老人,她可不想临老落得个郑寡妇的下场。

    哪怕是指望老实的周翠翠,她也不能指望刘红珍啊。之前她是脂油蒙了心,一直都没想通这一点。因着要靠老大一家养老,她也自觉不自觉地偏向那边几分。

    “你去跟他们过吧,我跟华子过。”想明白之后,孙秀花豁然开朗。四个儿子里就数许向华和她最亲,两个孩子也是她亲手拉扯大的,贴心。还有康子,这孩子性子不像老二,反倒随了许向华,以后肯定有出息。

    她躺在床上这些天,孙辈里就属许清嘉和许家康最孝顺,端水送饭,还耐着性子陪她说话。

    “你说什么?”许老头瞪大眼珠子。

    “三爷爷三奶奶不好了,向华叔把红珍婶子给打了。”许老头的侄孙许红旗急匆匆跑进来报信。

    许老头惊得站了起来:“咋回事?”许向华再不喜刘红珍这个嫂子,可从来都没动过手。

    这事儿说来话长。

    自打那天闹了一场之后,老许家气氛就变得十分古怪,就是饭桌上都没了声音。

    唯一不受影响的,也就许家宝和许家阳两小兄弟。

    他们两当天,一个跟着许向党去舅舅家打家具。另一个屁颠屁颠儿跟着周翠翠去河边杀鱼。

    遂并没有亲历当时的混乱,自然没人会特意把这些糟心事告诉他们。

    许家康还分了他们一些糖果罐头,两小兄弟高兴坏了。

    今天两小兄弟如同往常一般揣着大白兔奶糖出去玩,正美滋滋地剥糖纸准备吃糖,许家全就带着他的小伙伴斜刺里冒了出来。

    也是冤家路窄,许家全和他的小伙伴就在附近玩。

    那天许家全被许向国扒了裤子按在腿上揍,揍得屁股开了花。养了两天才缓过来,一好,许家全就没事人似的跑出去玩了,野惯了的男孩子在屋子里哪里待得住。

    盯着许家阳和许家宝手里的大白兔奶糖,许家全顿时眼红了,他那盒糖被他妈藏了起来,每天只给他两颗,味道也没奶糖好。

    他妈说那些本该是他们家的好东西都藏在许清嘉屋里头。而且要不是许清嘉,他和妈怎么会挨打。他妈说得对,赔钱货就是个害人精!

    “把糖给我!”许家全恶声恶气地命令。

    许家阳和许家宝扭头就跑,可许家阳是个小短腿,哪里跑得过大了三岁的许家全。很快就被逮着了,许家全上来就摸他兜。

    许家阳扭着身子不肯,跑出去的许家宝跑回来帮忙,反倒把自己折了进去。

    两个小的被三个大孩子按在地上抢光了糖。

    来找许家阳回去洗澡的许清嘉听到弟弟的哭声,急忙循声跑来,就见许家全坐在许家阳身上又打又掐。登时大怒,冲上去从后面箍着许家全的脖子把人拽下来:“你干嘛!”

    见了她,可不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许家全想也不想地挥着拳头扑过去,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着,一听就是从刘红珍那学来的。

    许清嘉不想跟个熊孩子一般见识,可也没迂腐到打不还手的地步,再听他满嘴喷粪,顿时心头火气。

    一脚踹在膝盖上将人踹趴下,又抓了一把枯草堵住他的臭嘴。小小年纪却骂到下三路去了,许向国和刘红珍是想养个流氓出来。

    旁边两小伙伴就这么干看着,也不上来帮忙,一来是被许清嘉那一脚给吓到了。二来她不是长得漂亮嘛,谁说小男孩不懂审美,玩游戏大家都抢着要和她组一队。

    这一天注定不安生,端着木盆来河边洗衣服的刘红珍正好目睹许清嘉把自己儿子踹趴下这一幕,登时一股血直冲头顶。

    “反了天了,你居然敢打你弟弟。”刘红珍气急败坏地冲过去,抓着许清嘉的辫子往后用力拽,疼得许清嘉嘶了一声。

    这一刻刘红珍满腔怒火,理智全无,只想打死许清嘉。害得他们娘儿俩挨了揍不够,还要背地里打她宝贝儿子,简直欺人太甚。

    许清嘉再有技巧,那也是个才十岁的小姑娘,怎么可能是刘红珍的对手。

    “不许打我姐姐!”许家阳扑过去抱住刘红珍的大腿就咬。

    吃痛的刘红珍抬脚将许家阳踢出去,踢得他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小畜生!”

    这一分神,许清嘉终于从她手里脱身,一看许家阳躺在地上放声大哭。许清嘉目眦欲裂,捡起一块石头就砸过去。

    刘红珍骇然倒退一步,险险避开砸过来的石头,咬牙切齿冲过去:“你个婊.子养的小贱人想杀人是不是。”

    许清嘉扭头跑:“救命啊,刘红珍要杀了我和弟弟,好让我爸只能帮她养儿子。”

    “刘红珍,你干嘛!”阮金花是头一个跑过来的,后面还跟着不少人。

    这么大的动静大伙儿哪能没听见,老远就见刘红珍在欺负两个孩子。她们又喊又叫想阻止,可刘红珍愣是没反应,一手拽侄女辫子,一脚踢侄子,两个孩子,一个十岁,另一个才五岁,她怎么下得了手。

    许清嘉扑到阮金花怀里:“婶子,她要打死我和弟弟。她怪我那天没把东西搬她屋里去,还把糖分了。”

    许清嘉模样实在狼狈,平时漂漂亮亮的小姑娘这会儿披头散发,脸上还有几道血痕,是指甲划出来的。

    再听她这一说,众人义愤填膺,那天怎么回事,他们都是看见的。占不到便宜,就在背地里欺负孩子,太不像话了。

    “刘红珍,你一个大人打两个孩子,你还要不要脸了。”阮金花怒气冲冲地指着刘红珍。

    “就是,那天明明是你们娘儿俩不占理,你居然还怪人孩子。”

    “瞧把孩子打成什么样了,你可真下得了手。”

    “……”

    七嘴八舌的指责让刘红珍发热的脑袋冷却下来,冷汗刷得一下子冒了出来,她,她把许清嘉和许家阳给打了!

    这会儿许家阳和许家宝被人抱了过来,许家阳扑到许清嘉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爸爸,爸爸,姐姐我要找爸爸。”

    许清嘉上下摸索,急问:“哪里疼,哪里不舒服,告诉姐姐。”

    哭得一些年轻妇人心里不是滋味,厌恶地看着刘红珍:“等向华回来,看你怎么跟人交代。”许向华可是个疼孩子的,自己都舍不得动孩子一根手指头,却被人打成这样,还不得气疯了。

    说曹操,曹操到。

    “向华,你快来看看,嘉嘉和阳阳被你大嫂打了。”

    许向华脸色骤沉,一把推开自行车,疾步走来。

    “爸爸!”许家阳哭叫着跑过去,华语无伦次地哭诉:“爸爸,大伯娘打姐姐,拉姐姐辫子。大伯娘踢我,好痛。爸爸,全子哥抢我糖,他打我,打姐姐,他们都是坏人!”

    许向华铁青着脸,额角青筋毕露,他抱了抱哭得浑身直哆嗦的许家全,再看向许清嘉,望着她脸颊上的血珠子,许向华双手握成拳,咯咯作响。

    见状,刘红珍腿肚子开始打颤,下意识就跑,连许家全都被她抛在脑后。

    许向华放开儿子,几个大跨步追上,抬脚一踹。

    刘红珍惨叫着滚下河滩,差一点掉进河里。

    围观村民看得痛快,都是该的。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大人不拉架,居然亲自掺和进去帮着自己儿子打别人,尤其错的还是她儿子,简直了。

    趴在河边的刘红珍摔得七晕八素,浑身痛的好像被车碾了一遍,当即拍着地面大声哭嚎:“我不活啦,不活啦,小叔子打嫂子,还有没有天理了。向国,你快来看看啊。”刘红珍掐了一把鼻涕正要继续,就见许向华朝她走来,立着眉,冷着脸,尤其那双眼睛,煞气森森。

    刘红珍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冷战,什么话都不敢说了,手脚并用着爬起来想跑。刚站起来,后脑勺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许向华抓着刘红珍的头发,将人拖到河边,直接把她脑袋摁进水里。

    刘红珍还在岸上的四肢剧烈挣扎,然许向华双手就像铁钳一般,纹丝不动。

    咕咚咕咚的水泡伴随着波纹漾开。

    “华子,你别乱来!”岸上的许再春骇得不行,急忙冲下来阻止,这是要出人命的。

    ‘哗啦’一声,许向华把刘红珍的脑袋提出水面。

    “救——”面无人色的刘红珍一开口就岔了气,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鼻涕眼泪水珠齐飞。她浑身都在哆嗦,也不知是冷得还是吓得。

    许再春大松一口气,就说许向华不会胡来的,不想这口气吐到一半,又硬生生给吸了回来。

    许向华他,又把刘红珍摁水里了!

    过了三天,何潇潇还是音讯全无。

    刘红珍寻了个无人的机会,心急如焚地走到许老头面前:“爸,何潇潇还没回来,这可咋办呢!去年向国就挨了批评,今年再这么一闹,向国不会被撤职吧!”

    许老头慢慢地抽了一口烟,他也担心啊,可他能怎么办?

    觑着许老头脸色,刘红珍满脸担忧:“爸,我琢磨着要不咱悄悄给姚书记家里送点东西,我听说书记爱抽烟,要不送几包烟过去。”

    许老头想想也有理,咬了咬牙道:“行,那你去县城买点好烟,再搭点酒。”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跟大儿子的队长位置比起来,这些算什么。

    “诶。”刘红珍应了一声,然后为难的看着许老头。

    许老头看了看她,认命地从兜里掏出五块钱,想了想又多掏了五块:“我手里没粮票,你问问阿文有没有?”供销社里一些烟不用票,可酒得搭着粮票买。

    许家文在县城上高中,所以孙秀花会给他一些粮票以备不时之需。

    之所以不直接向孙秀花要,那是因为前几天他刚被老太婆骂了一顿。跟她去要,免不得被唠叨,还不一定能要来。老太婆才说过,老大一家花钱太厉害,以后得紧一紧。

    刘红珍喜滋滋地接过钱,转过身,两只眼都在放光。这可是十块钱,上一天工哪怕拿满工分也就值三毛五分,不吃不喝得做一个月 。就是遗憾没要到粮票,不过她可没那胆子去找婆婆要。

    找许家文要了点粮票,刘红珍就骑着自行车往城里去。老许家有两辆自行车,许向国、许向华各一辆,这可是村里独一份。

    进了城,刘红珍可不就是老鼠掉进米缸里,乐得找不着北了。

    刘红珍熟门熟路的找到国营饭店,一气买了五个大肉包子和一碗羊杂汤,一共花了八毛钱和五两粮票。羊杂汤不要肉票,也是她运气好,买到了最后一碗,这不要票的肉可是稀罕货。

    吃得肚皮滚圆,刘红珍才杀到供销社,忍着心痛买了烟酒,特意多买了几包烟给许向国留着。还剩下两块三毛钱,刘红珍想了想又回到饭店买了七个大肉包子。许家文两个,两口子和剩下三个儿子一人一个,她都算好了!

    逛了一圈,刘红珍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

    许清嘉在老太太屋里看书,她把之前的课本翻了出来,看得津津有味,现在的小学课本还挺有意思的。

    孙秀花坐在床上织毛衣,把许清嘉去年短了的旧毛衣拆掉,再加点新毛线,刚好够织一件新毛衣。

    织了一会儿,透过田字窗见外头太阳不错,孙秀花便道:“看这么久的书也累了,出去玩一会儿。”

    许清嘉扭了扭脖子,从善如流地站起来,她要是不出去,老太太能念叨半个小时。

    重新倒了一杯热水放在老太太触手可及的地方:“那我出去玩了。”

    “把帽子手套戴上,外头冷。”孙秀花叮嘱。

    许清嘉脆生生的应了。

    这几天连着下了好几场大雪,屋顶田地上都是积雪,看过去白茫茫一片。许清嘉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这样的雪了,她家那边下个小雪都能引爆朋友圈。

    家,许清嘉瞬间黯然,也不知道那边的她是个什么情况,幸好爸妈还有哥照顾。

    至于这边,论理也该有她爸妈。就是不知道她是否会照常出生?若是,那不是有两个‘她’了,想想还挺奇怪。不管怎么样,她一定要想办法找找看。

    她妈还好,小时候没怎么受苦。找起来应该不难。她没少听外公说古,外公是轧钢厂八级钳工,外婆也是轧钢厂工人,老两口一直在厂里干到了退休,顺着厂就能找到。

    她爸就可怜了,六个兄弟两个姐妹。据她爸说,小时候吃的是米糠野菜,过年都吃不上肉,生病只能硬抗,她一个叔叔就是活活病死的。

    找起来还难,老家地址她当年记得,可现在农村都是生产队,鬼知道四十年前和四十年后是不是同一个村名。改革开放后农村变化大,换村名也是常有的。

    “叮铃铃”

    突如其来的铃声惊得许清嘉回神,抬眼就见抬头挺胸坐在自行车上的刘红珍,可威风了,这年头骑一辆自行车,比二十一世纪开辆小轿车都气派。

    见到许清嘉,刘红珍就觉得左边的肋骨隐隐作痛,要不是因为这赔钱货,她能遭这罪。

    不过许向国的警告犹言在耳,刘红珍也就是斜了下眼,无视许清嘉,用力踩着车离开。

    许清嘉笑了笑,想起了昨晚的哭声,记忆里,每次大房那边干仗都声势浩大。然而就算是这样,刘红珍照样好了伤疤忘了疼,过一阵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四十岁的人了,活成这样,也挺逗的!

    许清嘉抓了一团雪捏着玩,继续琢磨,她得想办法挣钱。现在她自己都是靠许向华养,谈何找爸妈。

    可要怎么挣钱?农民富余的蔬菜禽蛋只能卖给供销社,卖给别人就是投机倒把。大革命结束后不兴批.斗了,可抓到也要没收,数额大的还得坐牢。还要过两年,老百姓才能自由买卖。

    不知不觉间,许清嘉走到了小河边,就见一群小孩聚在一块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她还看见几道熟悉的身影,走近了一看,原来是砸开了河面在叉鱼,拿着鱼叉的还是许家康,表情有些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