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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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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阴似箭,一天一夜也不过是一闭眼一睁眼,一个午休几乎只是眨了一下眼。

    驿站外来来去去,有新来落脚,也有重新启程的。

    少年阿九一行人的队伍多了两个人四匹马,在驿站外集结更喧闹了。

    两个女孩儿也戴上了帽子裹了围巾,穿着厚厚的棉衣,背着小包袱,圆圆滚滚的像一个球。

    她们再次冲驿丞施礼拜别。

    驿丞摆手:“好了好了快走吧,放心吧,我会照看好你们娘的。”

    两个女孩儿垂泪,看向驿站内,因为身体原因,妇人并不能送出来,她们迟迟不挪动脚步。

    这一别,母女怕是再无相见时候了。

    几个驿兵虽然上了马,也不忍心催促。

    “喂。”能忍心的催促的只有阿九,帽子围巾遮住他的脸,露出一双凤眼,眉梢都是冷意,“走不走?不然你们还是留下来陪你们的娘吧。”

    这小子脾气十分乖张,说翻脸就能翻脸,驿丞忙将两个女孩儿推着到马匹前:“快走吧快走吧,早点去,早点找到你爹,让他快些回来见你娘。”

    两个女孩儿再无迟疑上马,动作很稳,可见是真的会骑马。

    阿九收回视线,一催马:“驾!”当先向前而去。

    其他驿兵亦是催马,两个女孩儿裹挟其中得得的也跟着疾驰,眨眼就远去了。

    驿丞站在门外目送,神情颇感慨。

    “大人,又做了一件善事啊。”一个驿卒上前恭维。

    善事吗?驿丞拍了拍肚子,胖乎乎的肚子,腰带都有些系不住,腰带上挂着两个满满的钱袋,这就是做善人的报酬。

    “善人。”那妇人气若游丝的在床上道谢,“您收下这些钱,就是做善事,否则我死了,两个孩子也没了命,留着这些钱又有什么用,不如舍了它,用它给我两个孩子买条生路,只要把她们送到她们爹身边,就算没有钱,也能活下去。”

    他收钱办事,童叟无欺,为这两个孩子寻了条生路,待那妇人死了,他还会把她安葬,不会让其暴尸荒野,嗯,这么一说,他的确是个善人。

    “干活干活去吧。”驿丞笑呵呵的说,拍着肚子转身晃悠悠的进去了。

    但第二天一大早,驿丞的门又被拍响。

    “怎么了?那个杨家妇人死了吗?”驿丞略有些惊讶的问。

    请来的大夫说杨家妇人活不了多久了,这几日她一直悬着一口气活着,莫非是两个女儿一送走,放下了重石,一口气就断了?

    “不是。”驿卒说,“杨家娘子雇了一辆车来,说要走。”

    .....

    .....

    一辆驴车停在后院,杨家妇人裹着破棉衣半躺在内。

    “你这是做什么?”驿丞不解的问,“寒天地冻的,你又病成这样,怎么能行路?”

    杨家妇人孱弱的一笑:“许老爷,我还有一口气,我想回家乡去,叶落归根,我不想流落他乡荒野。”

    这样啊,驿丞叹口气:“杨娘子,你在这里养着,说不定还有机会见见你男人和孩儿。”

    路途折腾一番,只怕立刻就没命了。

    杨家妇人摇头,面容凄然但又带着欢喜:“他们能相见,我就安心了,将来来我坟前见我,也是一样的。”

    既然如此,驿丞也就不再劝说了,不过,要是想把钱要回去,真让他白白当个善人,那可是不行。

    他摸了摸腰带:“杨娘子,行路回家需要盘缠,那——”

    不待他说完,杨家娘子忙摆手:“已经麻烦许老爷太多了,不能让老爷您破费,奴家还有留了一些盘缠,足够回家,我这样的人,也不需要太多的钱了,拿着倒是拖累。”

    她说罢垂垂无力的倒在被褥上,神情有些紧张。

    也是,哪能真的就把全部身家都送人,这妇人必然给那两个女儿一些傍身,自己也留了一些——不过,他也不会真的把妇人的身家都要了,收一半也可以了,他可不是那种骨头肉全部吃掉不留的人。

    驿丞神情和蔼的说:“也罢,随娘子的心意,那就,祝娘子走好。”

    杨家妇人忙以头点了点被褥代叩谢。

    “好好把娘子送回家,也算是你一桩善事。”驿丞沉着脸叮嘱车夫,“不要作践这个苦命人,否则,我决不饶你。”

    那车夫连声应是,驴车咯咯吱吱的驶出驿站,沿着路远去了。

    驿丞再次站在驿站外目送,摸着肚子,一眨眼先后送走了母女三人,他甚至有些想不起来这母女三人是怎么来的了,感觉跟做梦一样。

    他忙摸了摸腰里的钱袋子,还好还好,钱还在。

    那就没事了,不是大梦白忙一场。

    车马来去,日升日落,北曹镇驿站重复着自己日复一日的忙碌,驿站也不是总是有落难的可怜人,驿丞也并不是总是当善人,他的日常多是坐在室内,噼里啪啦的翻看账册,查看进出结余。

    偶尔有路过达官贵人,他也不需要近身侍奉,铁打的驿站流水的官,这次来了能住上等房,下次说不定就只能住大通铺。

    不过当地郡府的官员们来,驿丞还是要热情的迎接。

    今日阴天,风吹的脸生疼,大厅里燃着炭火,一群差役或者坐或者站,骂着天太冷抱怨着这里的酒水不好。

    看到驿丞进来,坐在正中穿着官袍,正将配刀扔在桌子上的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说:“哪里是酒水不好,是老许把好的酒水藏起来了。”

    官差们便都指着驿丞叫嚣。

    驿丞跟他们熟悉也不为怪,指着其中一个男人:“曹老四,我的酒藏在哪里你还不清楚?自己搬去。”

    叫曹老四男人也不客气,招呼几个官差热热闹闹的就出去了。

    驿丞坐到配刀男人身边:“齐督邮,这大冷天的,有什么大事竟要劳动你出府?”

    这位齐督邮不仅是掌管驿站的上官,更重要的是郡守的小舅子,在郡内手握大权,做事只需要动动手指,根本不用苦寒天气出行奔走。

    除非有惹不起的事和人。

    最近也没听说郡内有什么大事啊?

    齐督邮端起热水一饮而尽:“这事说起来,又大又小。”他将水碗顿在桌子上,“京城一位小姐走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