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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宋彤的忌日，她已经死了七年了。”于耀文看着窗外，声音和外边的夜色一样深重而悠远，“七年，是不是一个很长的时间？”
“是。”顾慕芸点头。
七年，足够发生很多事情很多改变。
但是这七年内，于耀文对宋彤的感情却没有变，这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也可以看出，当年，他们两个的感情多么深。
只是居然会是现在这个结局。
“宋彤比我小一岁，和我是青梅竹马的关系，他们家和我们家在一个小区，我俩是一起长大的。”
怪不得，那这样的感情肯定很好。
正在开车的李骁旸忽然看了顾慕芸一眼，见她微微抿着唇角似乎是在思索，也没有出声。
顾慕芸有个习惯就是，想事情的时候，一边的唇角会抿起来。
“算了，我还是先和你说说施柔吧。”于耀文忽然话锋一转，“你是不是觉得，我对施柔的态度太不好了？”
“还行吧。”
以前觉得兄妹关系这么恶劣着实少见，但是有宋彤这么一档子事儿在里边，她并不觉得多惊讶。
“虽然我以前很反对我父母生二胎，但是真的等到施柔生下来了，我还是很喜欢她的。她比我小了几岁，所以我也很宠着她。”于耀文的声音由于陷入了回忆中而变得悠远了些许，“我就像是一个很疼爱的妹妹的哥哥，我给了她所有关爱。”’
顾慕芸可以理解，哪怕当初于耀文再不同意自己父母生二胎，但是还是瓜熟蒂落木已成舟，再加上血浓于水的亲情摆在那里，还是狠不下心的。
“她小时候很淘气，经常犯错，而我爸又十分疼爱她，所以她每次闯祸，受责罚的都是我。以前我没有挨过我爸爸的任何责骂，但是自从她出生之后，动辄打骂就是家常便饭。”
说到这里的时候，于耀文忽然笑了起来：“我记得有一次，我被我爸给揍哭了，那时候我还哭着问我爸我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然后换来我爸更狠的一顿揍。现在想想，那个时候是真的很蠢。”
顾慕芸深吸一口气，没有说话。
“我记得特别清楚，那个时候我爸揍我，施柔就坐在我母亲旁边笑，我被打得越狠，她笑得越欢快。真的，那个时候我不愿意用恶意去揣测一个小孩子，我只当她是年纪还小不懂事，只会看热闹。但是有一次，她去找我，对我说，她知道我不欢迎她的到来，但是没办法，她已经出生了，而且她还是爸爸捧在手心里的人，我再不喜欢她，也没办法。我现在都记得施柔说这话的时候，那个笑，那么得意那么得意。我才知道，她不是不懂，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
这些事情，李骁旸和文嘉宁之前已经听到过一遍了，但是现在再听，还是觉得好生气。
“她还说，她就是故意要出点儿小意外，然后让我爸收拾我。只有这样，我才能意识在这个家里谁的地位更高，谁的地位更低。”
顾慕芸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施柔那个时候那么小的年纪，怎么心肠就那么歹毒了？
真的，用歹毒来形容，一点儿都不为过。
这么对待自己的亲生哥哥，顾慕芸觉得这个词都是轻的。
“我也不知道我哪里对不起她了。我也不知道我当初不欢迎她这个话是谁告诉她的。但是我于耀文敢说，我这个哥哥，当得问心无愧！”
顾慕芸点了点头：“嗯。”
她觉得，于耀文不是胡说八道的人，所以她愿意相信他所说的话。
“即使这样，我都没有怨恨她。因为她是我妹妹，所以我可以包容她。哪怕她这么对我，我都可以包容她。但是宋彤这件事情，我原谅不了她。”
说到宋彤这里，顾慕芸的呼吸都没忍住放轻了。
“宋彤是个十分温柔的女孩子，性格特别好，因为她比施柔大一些，所以她也很照顾施柔。但是施柔的态度就不是很好了。”于耀文揉了揉太阳穴，深呼吸了一下，”因为宋彤和我的关系好，所以施柔因为我也对宋彤的态度并不怎么好，甚至也用过小手段让宋彤被自己的父母责备，因为这个，我每次想责备施柔的时候，宋彤都拦住了我，说施柔还小不懂事，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真的是个很温柔的女孩子了。
白天见到的墓碑上的那张照片，联系着现在于耀文的话，顾慕芸觉得很有画面感。
”所以我都忍了下来，但是我们的一味忍让并没有让施柔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对，反而变本加厉。宋彤没有办法，也开始慢慢和她疏远了。其实我想着，要是这么一直疏远下去也就好了，也就不会发生之后的事情了。“
这个“事情”，指的应该就是这个悲剧。
“因为大家都在一个院子里，低头不见抬头见，有时候施柔还是会去找宋彤一起，因为她是我妹妹，宋彤也不好拒绝。陪她出去逛街，陪她出去吃东西，陪她出去玩。她是真的把施柔完完全全当做是自己的妹妹来看的。”
一直看着窗外的文嘉宁，忽然吸了吸鼻子。
她应该是哭了。
其实顾慕芸，眼眶也有些酸涩，也有些想哭。
于耀文口中的宋彤，真的是一个好温柔好美好的女孩子。
但是这么好的女孩子，现在没有了。
上天真的好不公平。
“宋彤的死，是一场意外，因为一场车祸。”
这几个字，于耀文花了好几十秒的时间才说出来。
他是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的，每说一个字，都好像在他心上划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或许应该说，这些字就像是一只只鲜血淋漓的手，将他尘封已久的伤疤再次揭露开来，带来了伴随着时间的积累而愈发深重的痛意。
“别说了。”顾慕芸打断了于耀文。
她不想听了。
于耀文说这些事情，该是有多痛苦。所以她真的，不想听了。
恍若没有听见顾慕芸的话，于耀文接着道：“是宋彤和施柔一起出去逛街的时候，路边来了一辆车，司机酒驾所以直接朝着他们撞了过来。施柔推了宋彤一把，自己才依靠惯性朝后闪避躲开了汽车的碰撞，而宋彤则是被她狠狠一推，直接撞在了车上。”
于耀文停顿了一瞬：“她的身体都被撞得腾飞了起来，法医鉴定是当场死亡。”
霎时间，顾慕芸的心像是被一只手揪住了一样，一抽一抽得疼。
“当时施柔给出的解释是，宋彤为了保护她将她推到了一边，所以她才相安无事，而宋彤自己则是因为来不及躲避才被车给撞到。当时我们谁都没有怀疑她的说法，因为宋彤心肠那么好，这么做是完全有可能的。”
“因为司机肇事逃逸，所以调出了那里的监控录像，我们才清清楚楚明明白边看到了那一切。不是宋彤推的施柔，而是施柔推的宋彤。”说到这里，于耀文忽然古怪而又阴冷地笑了一声，“小嫂子，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是警察分析，按照那辆车原本的行驶轨迹，如果施柔和宋彤站在原地不动的话，那辆车其实是撞不上他们的，最多就是擦着他们身边过去。但是施柔那么一推，直接让宋彤没命了。你说，我说施柔是害死宋彤的凶手，这没毛病吧？”
顾慕芸舔了一下下唇：“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没毛病。”
“你不用怀疑我言语的真实性，施柔那个女人还不配我说谎。我单单将事实列出来，就足以昭示她的罪大恶极了。”
“那真相被你们知道了之后，施柔是怎么表示的？”
“表示？”于耀文十分嘲讽地笑了一声，“她还能怎么表示？就是哭呗，不停得哭，说自己当时已经完全吓傻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推宋彤那一把，她当时的意识和动作完全没有受到身体的控制。”
“我也知道，人在极度惊吓的情况下，确实会做出一些有悖常理的举动，但是这并不能成为我原谅她的理由。我不会原谅她，永远都不会。宋彤就是她害死的，她就是杀人凶手！”
听到这里，顾慕芸总算知道，为什么于耀文和施柔的兄妹关系这么恶劣了。
原来还有这么一档子事儿的存在。
确实，诚如于耀文所说，他还愿意给施柔几秒钟的时间听她说话，就已经仁至义尽了。
“这件事情出来之后，施柔总算收敛一些了。她也不搞什么幺蛾子了，也不想办法让我爸针对我了，甚至连带着对我的态度也好了起来。可是这又怎么样呢？宋彤回不来了，永远都回不来了。”
是的，事情已经成为这样，饶是施柔再怎么弥补，也无法还给于耀文一个完好无损的宋彤。
“我和施柔的关系迅速恶化，我甚至不愿意承认这个妹妹。因为这个，我父亲再次责骂了我。”于耀文唇角绽出了一个轻蔑的笑意，“那个时候我已经二十出头了，我父亲还是动手打了我。就是因为我因为一个外人对自己亲生妹妹态度恶劣。你看，不管施柔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在我父亲眼里，都是可以饶恕的。”
正是因为受到父亲的溺爱，所以施柔现在才这么的有恃无恐。
顾慕芸总算知道，施柔那种做起事来不顾后果的人性性格是哪里来的了。
完全来源于父亲的偏爱。
因为她知道不管自己做什么，或对或错，都会有人给她收拾烂摊子。
哪怕是被逼到悬崖边上毫无退路，她还可以躲到父亲怀里。
“所以那个时候我直接把自己的名字改了。自从施柔出生之后，我这个儿子在他眼里就可有可无了，所以我不姓施，也没关系。”
顾慕芸可以清楚得听出，他语气中强行掩饰的艰涩和无可奈何。
很多家庭都是重男轻女，而于耀文家里，完全反了过来。
而且这个天平，也真的太不平衡了。
完全倒向了施柔的那一边。
“宋彤走了，而且她还让我看到了家庭的冷漠。尽管从那之后施柔对我百般示好，和从前的她判若两人，我也无法原谅她。一个我怎么都捂不热的妹妹，和青梅竹马将来会成为我妻子的人，没有任何可比性。施柔，她不配，她连宋彤的名字，都不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