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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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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带寒烟, 朦胧澹月云来去。

    顾夏一瞬间想了很多,心脏砰砰砰的跳着,她不怕有陌生男人侵袭,她力气大,总能制住对方。

    怕的是若有人设计,大张旗鼓的宣扬, 此番必要连累姐姐。

    眼神一厉, 手中的玉钗对着那人的后心狠狠刺下。

    恰在此时,低哑的嗓音在耳边轻哼,如同炸雷般,让她一个激灵, 玉钗堪堪停在薄薄的锦衣上头, 只差一点就要刺进去。

    康熙察觉到背后异物, 终于回神。

    夜风有些凉,顾夏抽了抽鼻子, 惊恐涌上心间。

    “你呀。”

    满头青丝落上一只宽厚的大手,轻轻的揉了揉,康熙俯身, 将她搂到怀里轻声安慰:“是朕不好……”

    一听他开口,顾夏又抽了抽鼻子, 她是真的被吓到。

    睡的好好的,被人从被窝里挖出来, 黑黢黢的又看不到脸, 真真要把人吓死才算完。

    给的惊喜变成惊吓, 康熙摸摸鼻子,略有些羞赧,牵着她柔软的小手,缓缓在庭院中踱步。

    “这些时日忙乱的紧,一直没空来寻你,可还好?”

    他的手很暖,又很大,能将她的手完全包裹。

    被吓的脑袋有些懵,顾夏也知道,她的回答只能是肯定:“都还好,就是瞧着钮妃姐姐有些心酸,闲暇时光,又有些思念万岁爷,倒也还成。”

    听她这么说,康熙又揉了揉她的云鬓乌发,感受那光滑细腻的触感,这才笑道:“也得好好照顾自个儿才成。”

    瞧她那巴掌大的小脸蛋,总觉得下巴又尖上些许。

    点了点头,这会儿眼睛适应暗黑朦胧的夜,顾夏能瞧见他的眼眸倒比天上的星子还亮些,反握住对方的大手,顾夏殷殷嘱咐:“漫说我,万岁爷也得好生照顾自个儿,若不是您身量瘦上许多,臣妾又怎么会认错。”

    合着都是他的错不成,康熙哑然失笑,好容易回了景仁宫,便有些迫不及待的解开披风系带,宽阔的身躯压了上去。

    红烛垂泪,寒鸦落在枝头。

    天上星云璀璨夺目,如同匹练的银河宽广无双,数万年来不曾变化,见证着无数的儿女情长。

    顾夏低声轻喘,眼角滑过难耐的泪滴。

    今晚又激烈又缠绵,顾夏有些累,脑海中晃悠着对方的八块腹肌,紧实有致,惹人极了。

    康熙也很满足,懒洋洋的躺在她身边,不顾她身上湿汗淋淋,伸出有力的臂膀,将对方圈在怀中。

    “蜜桃长熟之后,滋味果然无与伦比,美妙极了,不枉朕殷勤等上许久。”

    顾夏:……

    要说起这方面的经验,她比康熙要充足许多,到底没有他的厚脸皮,什么话都说的出来,一张芙蓉面红霞漫布,羞涩万分。

    她面带酡红,眼角眉梢都透露出无尽的春意,像是春日枝头那一朵最娇艳的海棠花,俏生生的挺立着,等待有缘人的采撷。

    而他,便是那个有缘人。

    两人絮絮叨叨的说些话,顾夏扭着发丝,好奇的抬眸问:“您上次说信,是什么信来着?臣妾怎么没有收到?”

    康熙沉默一瞬,神色有些复杂,半晌才缓缓道:“奴才们会错意,送到皇后那里去。”

    “哦。”那是他的正头夫妻,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想了想又紧张起来:“上面没有我的署名吧?”

    若是被皇后看到带着她名字的书信,怕不是要怒气攻心,谁也受不住这样的事。

    平心而论,她若是皇后,恨不得下面的小妃嫔死绝了,装什么温柔大度,偏要一天三遍的立规矩,累的她们没力气侍寝才是。

    再挣到她头上,那更是戳她的心肝眼,万不能好了。

    她不是一个能做皇后的人,顾夏怏怏的想。

    康熙似是不愿多说,摇了摇头,说起别的来,“礼部拟出几个封号,你瞧瞧喜欢哪个,改天朕便下旨。”

    说着拿起她的手,在她手心一笔一划的写着:“朕觉得熙极好,另有淑贤柔婉等字,略平凡些。”

    熙?康熙?

    顾夏迟疑:“那岂不是重您的年号?”

    康熙但笑不语,见她有些惴惴,这才温声道:“你心肠柔软,有这个封号震慑,也能少些烦忧。”

    他总说她单纯,顾夏倒觉得,康熙比她更单纯,就这么一块蛋糕,多一个人分,就要少一口的,谁愿意?谁的勺子大些,必要掰折了才好。

    后宫女子,身家性命都系在他身上,自然在意万分。

    只到底有些累,说着说着,便睡着了。

    康熙轻柔的摸摸她光滑的小脸,在上面印上一个轻吻,心中某个角落柔软的一塌糊涂。

    承乾宫。

    钮妃没一会儿便悠悠醒转,身边被褥凌乱不堪,她伸手摸了摸,触手冰凉,显然走开不是一时半刻。

    说要照顾她的人,一去不回。

    她睁着眼,静静的看着床帐,胡思乱想的怎么也睡不着。

    三更敲过,瓜嫔还未回转,她便知道,今夜怕是回不来。

    一时间心中纷杂,各种念头在脑海中徘徊不定,竟不知如何是好。

    摸着微微鼓起的小腹,钮妃轻叹一声,闭上眼睛。

    第二日起的有些迟,她不在,钮妃没敢问她人在何处,只到底心中酸楚难受。

    背过身的时候,用锦帕擦拭眼角,说来也是,她这般似恶鬼的面容,自己都不敢照镜子,瓜嫔照看的烦了,不愿再来也是应当的,她不该抑郁寡欢。

    正在伤怀,便听到外头的喧哗声。

    “火炉支在偏殿前头,遣三四个小太监去打发蛋白,务必能用筷子挑起来再说。”

    ……

    这又是闹什么,钮妃勾唇轻笑,侧眸看向翡翠,轻声道:“给本宫垫个软垫,把窗户打开,瞧瞧瓜嫔要做什么。”

    翡翠笑吟吟的应下,嫔主交代过,她们这些伺候的人,务必要打起万分精神,不能露出丁点丧气。

    多亏有瓜嫔忙前忙后的照看,要不然竟不知如何是好才对。

    做奴才的,再怎么心疼主子,也说不上心里话,有瓜嫔便好多了,有她在,主子总愿意多笑笑的。

    顾夏点着手中的清单,她今天要给钮妃做一顿丰盛的午餐,从南怀仁处要来的蛋糕配方,去御膳房要来长寿面的拉法,再坐上一桌家常菜,就她们两人好好庆祝。

    晚宴是正头戏,那就是由皇后主持的惯例,现在由太皇太后负责,每年经上许多遭,没一点意思。

    她甚至在想,是不是可以将康熙一并叫来,后宫女子大多期盼皇帝的到来,生辰有他陪伴,总是非常欣喜。

    她不是独立特行的人,如果想要做什么决定,先去问一问当事人才好。

    觑着她的神色,顾夏小心翼翼的问:“可要去请万岁爷过来?”

    钮妃沉默不语。

    半晌才缓缓启唇,“只我们两人,不好吗?”

    她表示明确的反对,顾夏也就不再提,熟练的将她抱到廊下的躺椅上,自己便忙活开来。

    顾忌着她现在身体虚弱,做出的食物都是温软好克化的。

    用力的揉着面团,幸好顾夏如今力气大,倒不怎么疲累,手下用力,面团便纠结成各种形状。

    慢慢的,也玩出趣味来,将面团揉光滑后,放在一边的盆中醒发,顾夏眼珠转了转,坏心大起。

    用指尖沾了一点面粉,背在身后,光风霁月的来到钮妃跟前,见她放下手中的孤本书籍,转而抬起一双星眸看她,顾夏坏笑。

    将面粉蹭在她鼻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这能保你未来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生下孩子。”

    钮妃信她才有鬼,娇嗔的瞪她一眼,笑骂:“竟是个促狭人儿。”

    见骗不过,顾夏嘿嘿笑了几声,又乖乖的忙活去。

    “过几日便是殿选,我与皇后都不方便去,太皇太后年事已高,怕也精力不足,最后还是得落到你头上,早做打算才是。”

    钮妃望着她鼻尖上沁出的细汗,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说出这番话。

    她有些嫉妒康熙,能拥有这么美好的瓜嫔,竟还不知珍惜。

    “这你就多虑了,太皇太后漫说现在,十年后照样精力充沛。”生龙活虎的把持后宫,各种权谋玩的溜溜的。

    她们两个估摸着已经化成灰,人家还在叱咤风云。

    钮妃摇头,不赞同。

    “纵然是形式,也必会命你上前,她做幕后之人。”钮妃与太皇太后打过这几年交道,也是相当理解她的做法。

    顾夏:……

    这么一说也是,太皇太后如今掌着宫权,却还是摆出一副万事不沾身的空灵模样。

    为着三藩的事,太皇太后跟康熙闹翻,祖孙间有嫌隙,她如今缓缓图之,手中捏着宫权,慢慢的,前朝还远吗?

    一个掌权一辈子的人,是做不来如皇太后那般,守着空寂的宫堂,也能安之如怡。

    皇后康健,怀胎又稳,纵然难受,也是孕期常理,可她最后还是死了。

    想想就令人不寒而栗。

    抛开这些杂乱无章的思绪,顾夏殷勤的服侍着钮妃用膳,从昨儿开始,只要她瞧着,钮妃总是能多吃用一点。

    顾夏难免就盯紧些。

    “你也吃,莫要光顾着我。”钮妃用公筷给她夹了一块红烧鱼,恬静的笑了。

    两人和和美美的一起用膳,徒留康熙在乾清宫独自运气。

    “她们二人吃完了??太监已经在收拾残羹冷炙??”

    梁九功垂下自己沉重的头颅,轻轻的回了是。

    康熙冷哼一声,“传膳!”

    没良心的小东西,他等上半晌,想着她若亲自来求,他便勉为其难的满足她的愿望,去陪她钮妃姐姐过一场愉快的生辰礼。

    结果她二人就把那些饭菜包圆了?

    也不怕撑着。

    越想心中越是不舒服。

    那都是小东西忙活半晌,亲手做出来的,亲手。

    康熙一拍桌子,怒火冲天:“去跟那小东西说,朕得风寒了!”

    梁九功:……

    万岁爷您醒醒。

    皂靴还没有跨过门槛,就见康熙黑着脸冷哼:“怎么这么蠢。”

    “回来!”

    梁九功:……

    哦。

    不提他这边恨得牙根痒痒,顾夏和钮妃一道,倒是欢快的紧。

    两人闲谈消食片刻,又凑到一处小憩,两张恬静的睡颜搁在一块,赏心悦目。

    不过申时一刻,便有庶妃前来,询问是否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钮妃作为唯一的妃位,前来投靠巴结的妃嫔也是很可观的。

    顾夏凑到她跟前,笑吟吟的打趣:“还是本宫慧眼识珠,一口气就抱住您的大腿,背靠大树好乘凉,姐姐可得好生护着娇软妹妹才成。”

    钮妃爱娇的用指尖将她戳走,斜睨她一眼,不屑道:“还不快来将本宫伺候好了,赏你一口饭吃。”

    话还未说完,自己倒忍不住笑了。

    哈哈哈哈~

    马佳氏搭着大宫女的手,刚走过二门,便听到瓜嫔放肆的笑声,脚下一顿,看向郭络罗氏打趣道:“既有你的爽利,又兼钮妃的端庄娴静,嫔主不愧是嫔主,是我等小庶妃拍马难及。”

    郭络罗氏向来厌恶拿她跟别人比,听到马佳氏说这话,回眸轻笑:“姐姐这话便是说错了,我从不与人比,也得不出什么拍马难及的判词。”

    判词两字咬的极重,说完她便转身前行,笑眯眯的将手中提着的礼盒递给候着的小太监,笑道:“钮妃娘娘身子可爽利?”

    小太监利索的打千,回道:“好上许多,仍是起不得身,娘娘交代了,她身子不适,多有怠慢,各位庶主还请多多包涵才是。”

    脆生生的应下,郭络罗氏便一头扎进贵女堆里,她自小在京城长大,这贵女里头以京城的偏多,都是差不多时间参加选秀的,这年岁自然也差不了多少。

    纵然不是手帕交,也是点头之交,左右逢源,笑笑闹闹的,好不热闹。

    马佳氏神色一冷,复又勾出笑意,挺着她的大肚子,扶着腰慢慢前行。

    再有一个多月便是她的产期,她失去的,总要一一拿回来。

    她的赛因察浑,聪慧伶俐,毁在这群女人手中,她定要她们血债血偿,一个也别想躲开。

    自打这孩子去后,马佳氏便添了毛病,总是能听到小儿哭泣的声音,低低的哀哀的,可怜极了。

    她刚进来的功夫,久未露面的常氏,挺着自己微凸的小腹,缓缓前行。

    常圆圆扫视着殿内的热闹景象,心中是有一丝怕的,她所有的前程,全在这肚子上头。

    如今人多便是非多,若是有个万一,她又该如何是好。

    这是钮妃的生辰宴,而瓜嫔与钮妃交好,若她不管不顾的要找她的麻烦,她只能生受,那滋味就有些不太美妙。

    钮妃没有出面,她现在的身体,不允许她应对这些。

    这招待庶妃的事,自有嬷嬷来忙活,顾夏先前忙着布置现场,这会子有些累,怏怏的斜倚在软榻上,哀叹:“这么多人,吵得人头疼。”

    其实不大吵,这些贵女一个比一个端庄有礼,说话细声细气,轻柔缓慢,只她见着钮妃难受成这样,等会儿还得应对她们,就觉得心疼的紧,自然瞧妃嫔不大如意。

    没一会儿的功夫,皇后跟前的凝烟姑姑来了,身后跟着一群小太监,手中托着托盘,上头放着珍宝锦缎等,都是些俗物。

    这是赏赐,也是身份的象征。

    天色渐暗,承乾宫中摆上两桌筵席,又点了两个女书生,在上头一唱一和的说书,若是听进去,倒还有意思。

    钮妃的意思是,请两场戏热闹热闹便是,顾夏不允,戏曲太过吵闹,不适合她如今的身体状况。

    顾夏抱着钮妃出去,放在主桌的主位上,这才挨着她右手边坐下。

    钮妃举起手中的酒杯,浅笑盈盈:“今儿是本宫的生辰,劳烦主位妹妹辛苦一趟,陪本宫玩闹。”

    说着一口饮尽,杯口朝下:“请……”

    酒到口中,便觉得有些异样,分明是甜丝丝的糖水,不动声色的看向顾夏,她笑吟吟的望着她,两根葱白的手指捏了捏白玉酒杯。

    她便明白,这是她做的好事。

    顾夏捧场的在她说完后,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剩下的人,自然也都老老实实的敬酒,马佳氏望着杯中清冽的酒液,怎么也下不去口,怀孕之人不能饮酒。

    钮祜禄氏其心可诛。

    常圆圆也是这么想的,骨瓷杯在唇上沾了沾,便放到桌子上。

    钮妃只当不见,笑吟吟的招呼几句,又被顾夏抱着回了内室。

    留她们在前殿热热闹闹的用膳,说书人的丝竹管弦乐声,隔着前后殿的距离,便有些听不大真切。

    顾夏垂眸,看着钮妃执起她的手,恳切道:“我如今好上许多,你便回景仁宫吧,到底不太方便。”

    什么方便不方便的,顾夏有些窘迫,显然昨晚钮妃知道她干什么去了,一时有些不敢看她,垂眸道:“是我对不住你。”

    钮妃目光盈盈如水,温柔的劝慰:“你不必害臊,得趁热打铁才是,早日怀上子嗣,以后有了依靠,我也放心。”

    她心中总是有不详的预感,每每脑海中都要浮现出一尸两命的字样。

    顾夏咬唇摇头,索性坐在她身旁,说自己的心里话:“开怀这事儿,只能听天由命,帝王的宠爱,更是缥缈无依,在我心中,不及姐姐半分。”

    泪珠弹处见人心,钮妃忍着心里难受,板着脸凶她:“可我喜欢一个人,纵然是姐妹情深,也该给彼此留些空间才是。”

    这是钮妃第一次疾言厉色的对她说话。顾夏有些懵,手足无措的给她擦眼泪,细声细气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明儿再来看你。”

    都说孕期脾气怪异,钮妃身子不大好,表现的更加明显。

    顾夏怕她气着,赶紧离去。

    刚转过二门,便醒过神来,不由摇头暗笑,姐姐一片心意,沉甸甸的。

    在承乾宫住这许久,回到景仁宫她反而有些不习惯。

    刚和衣躺下,打算歇息片刻起来洗漱,就见从海宁从外头进来,神色肃穆:“嫔主,常庶妃回去便嚷着肚疼,请太医来瞧,路上耽搁一会儿,便小产了。”

    顾夏侧眸,拧着细细的眉尖,连声问:“什么原因导致流产的?”

    海宁低头回:“太医说是药物中毒所致。”

    听到这样的消息,顾不得为孩子惋惜,先想到的是怎么把她和钮妃二人摘出去。

    她头一次碰到这样的事,心中难免惊慌,深深吸了一口气定神,吩咐沈香雨和香颂:“带人搜索前后殿,莫让人将私货夹带进来都不知道。”

    “瓜娃子!”

    “汪汪汪~”

    “奶豆儿!”

    “喵喵喵~”

    “欢欢!”

    “叽叽叽~”

    顾夏召唤自己的宠物三小只,嘱咐它们寻找殿内可疑物品,前后殿都要找,包括承乾宫。

    她便沐浴更衣,将自己收拾妥帖,万一皇上召见,免去衣衫不整手忙脚乱之忧。

    夜,静悄悄的。

    只有鸟虫偶尔的鸣叫声,顾夏坐了一会儿,到了宫侍下钥的节点,仍是没有人来,便安然睡下。

    翊坤宫。

    常圆圆痛哭流涕,腹中仍疼痛不已,除了郭络罗氏来看她一眼,安慰几句作罢,竟无一人前来。

    大宫女灵秀上前替她换汗湿的中衣,被她一脚踢开,怒骂:“贱蹄子,纵然我倒下,也轮不到你上位,整日里妖妖娆娆没个正行,勾引谁呢。”

    灵秀跪地请求,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泪痕,常圆圆看着就烦,对着她的头就是一脚,“滚滚滚。”

    越想越气,常圆圆狠狠心,又喝下一口红花汁,望着景仁宫的方向,眼神中充满阴毒。

    抚摸着平坦的肚子,她还是心痛难忍,既然她的孩子死了,那便为她的孩子拉一个垫背的。

    看着晶帘外头的灵秀,常圆圆若有所思,她一直看这个大宫女不顺眼,初初不觉得有什么,如今细看来,这丫头的眉眼,略有些神似瓜嫔。

    勾了勾唇,常圆圆感受到自己肚子一抽一抽的痛,反而笑了起来。

    闹到半夜,她方才睡下。

    灵秀在她睡后,躲在墙角下偷偷的哭,郭络罗氏起夜,听见窗户底下呜呜呜的哭声,吓了一跳,她是个胆大的,当即就开门出来,冷哼:“哭丧呢?”

    她以为是常氏,正不耐烦,谁知道一看是常氏跟前的灵秀,一个奴才,便愈加的不耐烦。

    吵得她一夜没合眼,好不容易眯了一会儿,又听到这般瘆人的哭声。

    灵秀吓的不住打嗝,见郭络罗氏冷冷的望着她,不由得害怕,连忙跪在地上,小声求饶。

    “你家主子被人毒害,你不好生伺候着,在这哭什么,这么有同理心?”郭络罗氏打了个哈欠,不耐烦的挥挥手,就要离去。

    灵秀咬唇,半晌才幽幽说道:“主子是不小心跌了,并不是为人毒害。”

    “不小心跌了?”郭络罗氏翻了个白眼,不屑一顾的冷嘲:“地上连只蚂蚁都没有,跌了?呵。”

    懒得听她啰嗦,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也是奇人一个。

    灵秀擦干净眼泪,回到内室躺在脚榻上,想着眯一会儿,马上就要天亮了,主子还等着她伺候,她一个人难免力有不逮,还是养足精神才不出差错。

    第二天一大早,宫内就热闹开了。

    出现常氏那样的事,谁也睡不安稳,锅从天上降也不是一回两回,都得好生仔细的戒备着。

    顾夏起的也早,刚收拾停当的功夫,就有乾清宫的小太监来叩门,接着是梁九功带笑的请安声。

    看着他手中明黄的圣旨,她心中一突,有些甜蜜有些酸。

    “嫔瓜尔佳氏,端淑旒秀……特赐封号熙……”

    梁九功的声音有些尖利,在高声唱礼的时候,便有些不辨男女。

    可在景仁宫众人听来,如同天籁之音,好听极了。

    熙。

    不说这个字所代表的特殊含义,只她作为康熙朝唯一一个有封号的嫔妃,这便是无限的荣光。

    顾夏一时如坠梦中,机械的朝着乾清宫方向叩头谢恩,半晌才露出温软的笑意。

    含笑道:“梁总管辛苦了,请去偏殿吃茶。”

    梁九功跟在康熙身前身后,对他的心思比他自己了解还深,对待其他妃嫔,万岁爷向来淡淡的,喜怒不形于色,哪有甜蜜类芳心,怒时辗转难眠。

    因此见顾夏客气,一点都不敢怠慢,也客客气气的。

    给他一个大红封,香颂亲自送他出去,待转过二门,两人停步。

    “梁总管,今儿是嫔主的好日子,这晚膳该怎么安排?”不好问晚间侍寝,只好迂回着问侍膳的事。

    梁九功人精似的,她不过停步,便知道她的意思,只嫔主没想着问,她一个宫女,到底僭越,因此推脱道:“万岁爷的心思,谁也不敢猜。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且侯着便是。”

    送走梁九功,香颂便有些愁,心思满腹的回去了。

    想到那张泪水涟涟的莹白小脸,香颂咬唇,转身出了景仁宫。

    海宁瞧着她的动静,觉得有些不大对劲,跟福寿对视一眼,冲他使了个颜色,福寿便会意,小心的跟在香颂后头。

    顾夏放好圣旨,心中激动非常,这东西要是保存个几百年,就是古董,价值连城那种。

    至于后头的搭头,一水的碧罗锦绣、珍宝琥珀,便有些不大重要。

    “这绯色、海棠色、绛紫色、浅碧、水绿、黛紫、烟绿,都给钮妃姐姐送一匹去,瞧着重样的,也送过去,紧着姐姐自己选。”顾夏点了点堆成一团的布匹,就有些愁。

    这玩意儿放不了多久,又价值不菲,奴才们也上不了身,白放着实在可惜。

    “挑几匹颜色鲜嫩的备着,等妹妹进宫,尽数赏她便是。”

    “这些首饰……金饰留几件筵席用,剩下的存库里去,这几套估摸着姐姐喜欢,尽数送过去。”

    钮妃喜欢珍珠、宝石这样的,这一次挑的也都是以这些为主。

    将自己的赏赐规整好,顾夏转瞬便抛在脑后。

    正打算带着大堆的礼物去寻钮妃,打从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钮妃的赏赐起,各宫庶妃也一道送来礼物,直接将她的小库房堆满了。

    顾夏心满意足。

    这一年内,不必担心送礼消耗自己的小金库了。

    无怪乎都想得宠,既解决了生理需求,又有这么多钱财。

    姐妹们冲鸭,集体女票皇帝去。

    收礼收到生无可恋,顾夏脸都笑僵了,临近午膳时分才结束。

    一回神,想到香颂那丫头,她平常都在她跟前晃,今儿忙乱没发现,好像好久没出现了。

    “香颂呢?”

    “香颂姐姐说是不大舒服,不敢过病气给您,这才回去休息。”

    轻轻的哦了一声,顾夏有些担忧,香颂是个要强性子,轻易不肯说累。

    她也知道,做宫女不易,香颂稳稳当当的把持她跟前第一人,相当不容易。

    “可去瞧了医女?”

    香榧听到主子的关切,露出一抹欣喜的笑意,脆生生道:“有一会儿没见,想必是去了。”

    今儿是嫔主的好日子,纵然她真的难受,也不该表现出来惹晦气,沈香雨皱眉,都是主子宽容,惯出来的丫头小姐。

    顾夏点头,“她回来,你告诉她歇一日便是。”

    正说着,肚子咕噜噜的响起来,这才恍然想起,已经到午膳点。

    “走,去姐姐处。”

    对着西洋镜,含笑著春衣,顾夏又给唇瓣点了胭脂,正要出去,又有一批小太监来。

    手中提着食盒,听到他们跟沈嬷嬷交涉,转而向膳厅去。

    没一会儿的功夫,沈嬷嬷带着一个脸生的胖太监来,给她请安。

    “奴才御膳房伺候的,给嫔主请安,奴才奉皇上之命,给您送御膳来。”

    顾夏点点头表示明了:“辛苦公公了。”

    又寒暄几句,那太监便道:“嫔主请去用膳,万岁爷吩咐,这膳食要第一时间到达景仁宫,免得口感不好,您尝尝?”

    顾夏赶着去承乾宫,听她这么一说意识到,皇上赏赐御膳,乃是天大的荣光,没看整日里端着的沈嬷嬷都绷不住笑意了。

    她侍膳过几次,知道康熙节俭,并没有摆一百个菜,中意的才吃几筷头。

    确实比旁人多些,也不过七八道,喜欢吃的,也可以老老实实的吃光。

    侍膳太监也不敢紧盯着,多吃一筷头就赶紧把膳食吃掉。

    那些是御膳的排场,主菜、小菜、锅子、粥加起来有二十多道,塞到康熙口中他也吃不下,都赏给奴才们。

    实际吃的,是小厨房做出来这几道。

    《膳底档》记载的便是御膳排场,康熙不过动动筷子,便赏下去,接着安安稳稳吃自己的。

    他从不会委屈自己。

    宫女太监也不敢讨论他爱些什么,被慎刑司抓的,动辄得咎,重者砍头。

    故而望着这一屋子御膳,顾夏嘴里有些哭,这么难吃,她一口都不想用。

    好在没有侍膳太监在边上记档,她也自在些,将御膳又转手赏下去,学康熙吃小厨房的东西。

    伺候的人却不这么想,对于他们来说,能吃到御膳,够他们吹嘘一辈子,后代可以接着吹那种。

    只到底不能去承乾宫。

    用过午膳,顾夏便想着要去,谁知道迎来一位客人。

    王佳氏。

    她们两个乃泛泛之交,平日里遇上打个招呼便错身离去,这许久不曾上门拜访,她私心里猜测,后头怕是另有主子,这才一直不曾来,为着避嫌的意思。

    王佳氏她不曾听过名头,可她长得美,如同火红的玫瑰,带着无尽的活力。

    眼线飞挑,红唇饱满欲滴。

    身条略有些丰腴性感,手掌圆润,手背还有五个小坑,十指尖尖的,惹人的紧。

    今儿见了她,态度亲昵和蔼,不知道还以为她们是挚友。

    顾夏连忙让坐,一边庆幸,幸好她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数十年才穿越,这要是十来岁过来,估摸着早就碎成渣渣了。

    她以为王佳氏来摸她的底,谁知道竟不是,略坐了坐,便要离去。

    刚过二门,目送她走,就听她跟身边的宫女聊天,“方才瞧着有个宫女往掖庭去,是不是像嫔主跟前的香颂?”

    那宫女答了什么,略有些听不大清楚,声音被风吹走了。

    香颂?掖庭?

    顾夏拧着细细的眉尖,扬声道:“香颂?”

    下人房里有人应了一声,香颂头上戴着褐色的抹额,隔着窗子请安。

    “可好些了?”

    “谢嫔主惦念,好多了。”

    “你好生养着。”顾夏唤了声香茗,见她应了,才嘱咐:“今儿你不必当值,仔细看着香颂便是。”

    安排好两人,顾夏有些困,打了个哈欠,便睡下了。

    这一觉睡的沉,醒来已是夕阳斜照。

    顾夏打了个哈欠,问:“钮妃姐姐今儿可好?”

    “她还不错,别惦记了。”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男音在耳边响起,顾夏扭过头,就见康熙穿着常服,坐在她跟前。

    身上挂着崭新的荷包,没有她给绣的,心里有些失落,也有些意料之中。

    以后再也不费心费力不讨好了,她想。

    康熙看她往腰带上看,有些心虚,那荷包他本日日佩戴,后来被一箭射穿,已然破损,也就不适合给她看到。

    摸了摸她红扑扑的小脸,笑道:“快起来吧,朕陪你用膳。”

    “嗯。”看到他,多少睡意也给吓没了,顾夏乖乖的起身。

    她睡觉喜欢把妆容钗鬟都卸掉,这会子蓬头垢面的,觉得有些难堪,低着头怎么也不肯抬起。

    他总是光风霁月的,偏来看她局促不安。

    低着头赶紧坐在梳妆台前,沈嬷嬷知机的上前,替她洗漱。

    康熙难得放松,斜倚在床栏上,含笑打趣:“平日里横行霸道,这会子羞成小媳妇儿,有意思。”